看到路边有衣衫褴褛赶路之人,这会儿跟徐曜骑马转了一圈,小镇村野之中,乞者也比从前添了数倍,多半都是外乡人。
这还是京城西北边,若往南走,恐怕乱象更甚。
一大圈绕下来,已是暮色四合。
谢珽心里有了数,拨马沉眉而归。
才到客栈,就见负责戍卫阿嫣的陆恪快步走近,拱手道:“楚家来人了。是上回送嫁的楚安,王妃留他喝茶,在屋里说话。”
“知道来意么?”
“卑职没问,不过看他态度客气,还带了点车马随从,想必是来迎接殿下和王妃。”
从前荒唐行事,如今却这般殷勤?
谢珽循着陆恪所指,瞥向阿嫣歇息的屋舍,理了理衣裳,肃容登楼。
……
楚安确实是来迎接的。
——是奉了楚老夫人的意思。
不论成婚之初闹得如何,两家这门婚事既然成了,便也算是姻亲。当日谢珽母子逼问楚嫱之事,固然令楚安心生惶恐,瞧着后来阿嫣安稳无事,且武氏又派人送来了礼单,对阿嫣颇为夸赞,楚老夫人便觉得,谢家的态度大抵是和软了些,愿意给楚家这个面子。
如今谢珽回京,楚家自然要派人迎接的,让人瞧着好看些。且禁军镇压流民落败后,京城里多少有点人心惶惶,此时又传来谢珽横扫陇右,战无不克的事,纵然朝中对擅自用兵的行径褒贬不一,谢家的威风终归令人敬畏。
楚家原就门第衰微,老夫人既攀上这个威风凛凛的孙女婿,自然想沾点光,借着迎接孙女夫妇回门的由头,让人高看楚家几分。
这件事,楚老夫人曾修书试探。
不过谢珽途中收到后随后就丢开了,并没搭理。
楚老夫人以为是途中没送到,这几日便让人在谢家的必经之路上打听,听闻谢珽今日在客栈下榻,便立时赶过来。
依楚元恭的意思,其实是想派阿嫣的亲兄长楚密过来,毕竟那是嫡亲的骨肉,更亲近些。
楚老夫人却不这么想。
这门婚事原是赐给楚嫱的,哪怕后来闹出逃婚那样出格的事,换了阿嫣远嫁,在她看来,谢家之所以忍了替嫁的荒唐、让阿嫣安稳留在府中,应是看着皇家的颜面和太师府邸的名声。归根结底,重在楚家,而非阿嫣。如今要迎接,自然是要以楚家的名义去迎,而非二房独占。
而楚家的嫡长孙是楚安,当初也是他送阿嫣楚家,首尾衔接,多好的事呀!
楚元恭拗不过顶着一品诰命的老母亲,只能听从。
这却方便了谢珽。
——若当真让楚密过来,他顾忌阿嫣的颜面,还不好给下马威。至于长房那几个人,就另当别论了。
客舍里掌了灯,晚风微凉。
阿嫣进客栈歇了会儿,又喝了碗姜汤,腹中的难受得以纾解,这会儿便留堂兄在外间喝茶,询问家中长辈近况。屋门也没关,毫无避忌的敞开着,只让玉露和楚安的长随在门口候命。
谢珽走近时,玉露立时恭敬行礼。
阿嫣瞥见,便勾起了笑意,“王爷回来了。”说话间,果然门口人影一晃,谢珽走了进来。
他身上仍是惯常的冷硬打扮,一袭墨色衣裳质地贵重,上头拿银线绣了云山暗纹,极衬那身杀伐决断的端贵气势。腰间蹀躞勾勒处峻拔身姿,手里握着贴身的剑,进屋后随手丢在门口的案上。
楚安忙笑而起身,“拜见王爷。”
“客气。”
谢珽对他的态度颇为冷淡,只踱步到阿嫣身旁,温声道:“身上好些了?”
“车马劳顿罢了,歇会儿就已好了,夫君用饭了吗?”
“刚回来,还没呢。
“那我让玉泉拿些饭菜过来。”阿嫣说着,招手让玉露近前,吩咐她去寻店家,准备一桌晚饭。
谢珽这才瞧向楚安,“楚公子这么晚过来,是有事?”楚家尚未分府,两房都在老夫人身边住着,论理,楚安也算是他的舅兄。不过当日一场逃婚替嫁,早就败尽好感,加之阿嫣在娘家的处境他已知道了六七成,对于这位隔房的堂兄,自然不会有半点客气。
楚安听出疏离,却不敢跟谢珽表露。
“是家祖母派我来的。想着王爷和堂妹远道而来,在京城诸事不备,让我早些过来,明日迎着大家到府里住下,起居都能方便些。客院都整理出来了,家里人都盼着早日相见呢。”他含笑说罢,又向阿嫣道:“西跨院一直没碰,你的东西都还留着。”
这分明是朝她示好。
阿嫣不自觉瞥向了谢珽。
便见他勾了勾唇,“老夫人费心了。不过上京之前,我们已命人在京城寻了住处,届时出入办事,不至于打扰旁人。”
这事是动身前夫妻俩就商量过的,阿嫣在旁点了点头,“王爷这次回京还有不少公事,住在府里多有不便。堂兄知道随园吧,离咱们府不算太远,里头又宽敞,都已经让人整个儿腾出来了。”
那地方奢豪宽敞,园中错落隔成五个院落,能设宴待客举办雅会,亦有屋舍可供住人,是京城高门贵户最爱去的地方。
寻常人家,想要赁一处院子设宴都须请熟人引路,银钱与地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