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闻琢就这样握着俞景的手,迟迟无法开口说话,魏世昭也没有说什么,一时间屋子里竟然鸦雀无声。
缓了好一会,等苏闻琢觉得自己开口也不会掉眼泪了,她才轻声喃喃道:“他怎么会这样……”
她没有看向魏世昭,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但魏世昭看着却有些难受。
他的目光看向俞景苍白的脸,声音很低:“俞景在阜州中了蛊毒。”
苏闻琢的身子顿了顿,还是没有说话,魏世昭便接着道:“为了把事情办成,他拖了一阵,郑逢年派了几波杀手去阜州,就是为了让他死在那。”
“是什么蛊毒,安大夫可有查出来?”
苏闻琢的心思全在俞景身上,听到又是中毒,下意识的看向了安大夫。
安大夫却摇了摇头:“蛊毒与寻常毒物不同,通常是以活物入蛊,我虽知一二,但小喻公子身上的蛊毒,我却没见过……”
苏闻琢听后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心里骤然一紧,似是呼吸都停了下来。
“那俞景会如何!这便是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她一下激动起来,不自觉提高了几分音量,不愿相信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安大夫和魏世昭连忙安抚她,安大夫道:“夫人先不要着急,我虽还查不出小喻公子中的是什么蛊,但我母亲恰好是苗疆人,她的寨子几乎人人都会养蛊,家母去世前曾留有一本书,我回去查查,也许能有些眉目。”
魏世昭也拍了拍苏闻琢的肩:“弟妹,安大夫刚刚已经给俞景看过,他身上的蛊虽然凶险,但他逼过毒,所以体内的蛊虫还未成熟便被催着发作了,反而是好事。”
“可,若是解不了怎么办……”
苏闻琢不知为什么,总会往最坏的那处想。
魏世昭看着她失神的脸,有些不忍心,但还是不得不说:“那便……差不多还剩七日了。”
俞景的左手臂内有一条黑线,从左手掌心一直延伸到了肩膀,安大夫说,若那条黑线再延至胸口,那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苏闻琢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一颗一颗的泪珠滚过她的脸颊,滴到了俞景的手背上。
那一瞬,俞景的手好像微微动了动,却好像只是昙花一现的刹那,又杳无声息了。
即使是刚刚苏闻琢那样大声的问话,他也没有醒。
外头夜色浓稠,如墨似的天空之闪烁着零星的一些星子,照不亮那大片的黑夜,压抑而又静谧。
魏世昭看着久久跪坐在床前的苏闻琢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带着人出了屋子,留下苏闻琢好好和俞景独处。
屋里的烛火明明灭灭,跳跃着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闻琢像是听不到周围的一切声音,只红着眼睛看着床上昏迷的人。
她将他的手都拢进掌心里,虽然她的手小,很难握住俞景的大手,但她还是一下一下摩挲着,想让他的手暖一些。
“俞景,离开前你让我等你回来,我乖乖的等着,可为什么,你没有好好的回来……”
苏闻琢喃喃低语,脸上早就被泪水浸湿,一滴一滴的眼泪不断的落在俞景的手背上,又被她细细的抹掉。
“俞景,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都哭了,你不醒来哄哄我么?”
“我本以为这一世我能好好的与你在一起了,我们会平安喜乐的过一生,有自己的孩子,再看着他们长大,成家,我们也慢慢变老,最后生同衾、死同穴。”
“是不是上一世我那般对你,老天爷最终还是要惩罚我的,这一世一定要让我尝尝你之前受过的苦……”
苏闻琢边默默流泪,边在床前絮絮低语,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上一世的片段,她死前的,她死后的。
她记不起上一世俞景是否也去了阜州查私盐一事,记不起上一世俞景有没有中蛊,有没有危在旦夕命悬一线最后又侥幸捡回一命。
她记不起的事情太多了,因为她太不关心他了……
苏闻琢想,若真是老天爷的惩罚也是应该的,只是为什么受苦受伤的都是俞景呢。
他明明那么好,那么努力的活着,那么努力的长大,每走一步都沉重却坚毅,若说惩罚,也该是落到她身上。
苏闻琢看着俞景,眼神渐渐放空,就这样睁着眼枯坐到了天明。
魏世昭在早晨重新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与昨夜一般在床边坐着的苏闻琢。
她好像姿势都未变,一夜没睡,眼里的精气神都散了。
魏世昭又看向床上的俞景,他依然没醒,闭着眼睛,除了脸上没有血色,像是陷入沉睡。
他走进屋里,低声对着苏闻琢道:“弟妹,院里还有空的房间,你要不要……”
魏世昭的话还未说完,苏闻琢便摇了摇头,她撑着床边缓缓站起来,因为坐了一夜,腿已经僵了。
她没有带丫鬟,魏世昭到底是外男也不好扶她,苏闻琢的腿有些疼,但只是扶着床柱,还是站的稳稳的。
魏世昭见状,也只能又叹了一口气,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外头的阳光便铺进房里。
让冷沉了一夜的屋子有了一些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