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娇一怔,问道:“这斧头原来在哪?”
熊百户笑道:“这斧头在蓟城放了百年了,据说是之前一位壮士的,之后没人提得动,倒的确和将军般配。”
熊百户又乐了:“这个精钢的柄,是泰匠的手艺吧,他不出山锻兵二十来年了,也被这斧头吸引来了么?”
熊百户兀自大笑,孟雪娇却心中一动,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头淌过,她也不知道自己本来想说什么,晚上给李承琸写信,提笔最后只郑重道:“不取小蛮王头颅我誓不回京,以报殿下之恩。”
李承琸回信,对此似乎兴致不高:“孟将军不必如此,只要边城安稳,将军也可回京城来,今年灯市很不错,也可来看看。”
哈齐齐麻尔这些年一直蛰伏在草原深处,在孟雪娇斩了他手下两个大将,立金王、白骨王之后,一直都隐忍不发,孟雪娇看了信,依言回京。
那年冬天不是很冷,正旦前几日,孟雪娇骑着骏马终于抵达京城,京郊的草已经枯了,只有长青的松柏依然映翠,她入城,腰背挺直,谁也不用怕。
李承琸在等她,一身裘衣又捂了手炉,幽深的黑眸难得带笑,他很高,站在一群大臣中分外显眼。
“殿下怎么来了,”孟雪娇怪他,怕他见风,忙吩咐了车夫带李承琸一同回裕王府,又亲眼见他服了药,才放下心来。
出京的时候她甚至没个去处,但现在李承琸早借永明帝圣旨为她赐宅,按理孟雪娇该回她自己府中了,两个人却都有些不舍,李承琸忽然道:“等到上元了,去看灯吧。”
孟雪娇愣道:“殿下不用赴宫宴么?”
李承琸懒懒道:“上元孤犯病了,没法去。”
孟雪娇叹气:“天寒,我怕殿下受风……”
李承琸道:“我也没那么娇气,太医还让我不要郁结于心呢。”
这就是耍无赖了,你不让我去我就生气,病更难好了,周围人哪见过面冷心更冷的摄政王殿下这样子,孟雪娇恍恍惚惚答应,恍恍惚惚离开,只有邱三随李承琸送孟雪娇出门,回来时不自觉鼻子一酸。
曾经的殿下也有过这样的脾气,只是这个位置太久了,又受着病痛折磨,邱三很久没见过了。
他此时无比感激孟雪娇。
之后李承琸一直忙碌,只有年节时候见了两次,倒是宫宴上,孟雪娇还见了某个贵女向李承琸丢帕子。
她算是半个外臣,离得很远,李承琸没理那贵女,直直走了过去,那女孩儿脸涨得通红。
孟雪娇旁边是魏国公,和莫退渊源很深,是李承琸铁杆的亲信,老国公不知有意无意,感叹道:“咱们殿下哪里都好,就是实在不近女色。”
他悄悄瞄了眼人比花娇的孟将军,感慨更甚:“这些年,想给殿下塞女人的世族不知多少,殿下从来都是这样子,该说不愧是佛门浸染出来的么。”
老国公刚听说裕王府住进了个貌美女子,还很是激动一把,以为摄政王殿下终于懂了情爱滋味,没想到孟雪娇实在争气,把谁也坐不稳的蓟城总兵位置做得牢牢。
这时候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李承琸就是一片爱才之心,老国公只能扼腕,皇帝不急太监急,也不过如此。
孟雪娇随他一同笑:“可不是么,咱殿下这脾性,小世子还远哩。”
她眼睛在那被李承琸冷淡神态弄哭的贵女身上转了一圈。
那女孩儿很快被家人接走,本朝民风开放,这也不算太大的事,想来不久家人就会给她挑个好夫婿,就像当年的孟雪娇一样。
至于孟雪娇自己,她目光在遥远的诏狱方向打了个转,又压下了心中另一种酸涩。
她想起来李承琸教她下棋时,持子的手指,李承琸手很白,骨节分明且长,与墨玉棋子黑白分明,很是好看。
他会在她走神时微微抬眼,一双浓黑的眼睛满是笑意,夏风秋风又春风,直到化作北地狂风里孟雪娇给他回信,说自己棋艺渐长,打遍蓟城无敌手,都是殿下教得好。
裕王府那么长的日子,在某一瞬间,孟雪娇想自己是心动了的。
可李承琸是她孟雪娇的主君,是恩重如山的恩人,是提携她让她立身的半师,孟雪娇微微垂眼,按捺住心中翻滚的感觉。
孟雪娇在裕王府呆了那么久最清楚不过,除了孟雪娇,李承琸身边就只有那群亲卫了。
她有次见李承琸与某个国公论政,孟雪娇打算避开,但还是听到了那位国公想献女于李承琸,然而李承琸拒绝得干脆利落,转头看见孟雪娇,不但没让她避让,反而还解释道。
“我这身子骨,至少解毒前,都没必要求什么姻缘。”
孟雪娇很明白,郑重道:“我定为殿下求来解毒之药。”
李承琸似乎是笑了,又好像并不是很高兴,最后道:“只要你能一展抱负就好,解毒之事,还是要看天意。”
李承琸一片惜才之心,孟雪娇很是感动,比起所谓的爱慕,对得起李承琸一番苦心教导,为他送来小蛮王的头颅,孟雪娇想,这才是她真正要做的。
上元节,本该病重无法参加宫宴的摄政王兴致却很高,就连身体康健的孟将军都比不上,火树银花一片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