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湘给出的信息太过笼统,再加上法国之前经历了那么些年的革命和战乱,许多人逃亡国外,许多大家族分崩离析,许多贵族隐姓埋名,许多细节都已经消失在了鲜血与炮火当中,哪里真能一一核对清楚呢?
有人当面问起,裴湘只是摇头叹息,目露倦怠怅惘,并不多说什么。
这样一来,追问的人便不好继续打探了。
因为,无论彼得先生的身份有多大的疑点,他拥有高超医术这件事却是千真万确的,并且从表面上看,他的身份材料也是正规合法的。
再有一点就是,他从来不以医生自居,也不主动寻找病人。
他一直坚称自己是来大不列颠旅行的,等哪一日欣赏够了这座海岛上的秀美风光,他还要再次启程的。
家乡,在有生之年,他是不会再回去了,因为那是伤心之地。等到哪一日他的身体支持不住了,就埋骨异国他乡,反正,他已经漂泊大半生了。
据说,彼得医生的这番肺腑之言是在某次微醺之时吐露的,当时就让几位心肠柔软的夫人感动得眼泪汪汪。
等到裴湘从科伦德尔女校毕业的时候,她已经把两个身份经营得风生水起了。
当然,从来没有人会把一个青春貌美的十六岁淑女和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先生联系在一起,他们有各自的生活和人生轨迹,一个尚有漫长人生,一个已经日暮西山。
裴湘毕业后,一部分时间会住在海伯里,同罗切斯特一家生活在一起。但是每年的社交季来临,她就会接受格兰特夫人的邀请,去伦敦居住一段时间。
她的容貌越来越精致秀丽,气韵典雅温婉,据罗切斯特先生说,冷眼一瞧,倒是真有几分东方人的风采。
对此评价,裴湘只能沉默微笑。
随着年龄渐长,当年的小伙伴们都各有变化,男婚女嫁这个话题渐渐成为了生活中最重要的一环。
比如,诺顿·博莱曼喜欢上了裴湘的朋友爱丽丝·范莱尔。
比如,威廉·格兰特渐渐被裴湘的一颦一笑所吸引。准确的说,他在她十六岁那年的第一场舞会上,就把她的翩然舞姿放在了心底。
如今,七年的时光悄然流逝,他对她的爱慕逐渐加深,他在她的身上找不到任何缺点,除了……她没有特别丰厚的嫁妆和足够尊贵体面的娘家。
当然,对于威廉·格兰特来说,这些不足之处肯定无法影响他对裴湘的爱意,她是他遇见过的最完美的姑娘。可是,作为里约子爵的继承人,他的人生中又不仅仅只有爱情。
对此,西奥多·格兰特在日记中写道:
“威廉越长大就越傻了,他会后悔的,但我很高兴。”
第221章
这年九月末,裴湘跟着格兰特一家去韦茅斯的海滨浴场度假,同行的还有博莱曼一家、坎贝尔一家和范莱尔一家。
某日傍晚,裴湘和好友爱丽丝·范莱尔在沙滩上散步,两人一边享受着海风的吹拂,一边谈起了这次旅行中的友人们。
“阿黛勒,我真有些搞不懂那位威廉·格兰特先生了。谁都能看得出他对你怀有真诚的爱慕之意,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表示,但又不疏远你,这可太矛盾了,难道他有自我折磨的爱好吗?”
“也许……威廉认为还应该再等一等,再看一看。毕竟我们都还很年轻,一时的心动爱慕未必就是走进婚姻的理由,理智的绅士们在这方面都足够谨慎,他们心中自有一番取舍衡量。”
爱丽丝疑惑道:“你二十三岁,他二十八岁,谈婚论嫁刚刚好,还等什么呢?还有,格兰特先生需要取舍衡量什么呢?迎娶你又不会让他的社会地位下降,我认为,里约子爵阁下不会反对这门婚事的。”
裴湘扑哧一笑。
“爱丽丝,你这话呀……说得好像只要他向我求婚,我就必然会答应他似的。先不提那份没有说出口的爱慕是否真的存在,是不是我们自以为是的错觉。假设,我们没有猜错那位绅士的心思,他对我……确实抱有特殊的欣赏之意,可他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就说明他是另有一番打算的。
“就像你说的,迎娶我确实不会让他的社会地位下降,可是,从利益方面考虑,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助力,无论是财产还是姻亲人脉方面。”
“他已经是子爵的继承人了,还需要更强大的岳家锦上添花吗?”
爱丽丝的心中尚且充满了少女的浪漫情怀,所以她很不理解威廉·格兰特的做法。
“爱慕的人恰好有相等的社会地位,你们又是青梅竹马,这是多美妙的缘分。至于妻子的嫁妆薄厚……我认为,这是西奥多·格兰特先生应该操心的事,而不是要继承一切的长子该顾虑的。”
裴湘正在低头寻找漂亮的鹅卵石和小贝壳,听到爱丽丝提起西奥多,便多解释了几句:
“说实话,西奥多也不用考虑那些的,他进入大学后,和沃尔波尔伯爵的长子走得很近,后来就得到了那位伯爵大人的赏识。还未毕业,伯爵大人就已经给他预留了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位置了,说实话,他的仕途前景似乎比威廉还要更有潜力。”
“怎么会?”爱丽丝吃惊地停下了脚步,“阿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