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子,你这里是打算卖啥呢,我看墙上画了两个胖娃娃,是专门卖小孩的衣服吗?你说你就卖个衣服,这招人要求也忒高了点,怕是没得人来报名哦。”
宿淼抿嘴笑了笑:“瞧您说的,安南这么大,还能找不到三个初中生啊。”
她说话时便细细打量了这几人的表情。
隐约猜到她们是来套交情给家里的谁找找机会,宿淼虽还没见她们想推荐的人,但也没一竿子把人都打死。
而是轻声细语的把自己为何这样要求给他们说透彻了。
听她说完,大家伙神情一震,面面相觑。
“闺女,你真没唬我们啊,你这里卖的都是进口的?上面标蝌蚪文那种?”年纪最大的婶子将信将疑。
宿淼点头:“我做的是香港那边的品牌代理,卖的都是他们的东西,不说全部进口,得有不少就是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按理说,二十多岁的人从前念初中时,学校也没怎么教洋文,招来一时半会也不行,还得花时间培训。但是从前念过书呢怎么也比没念的底子厚一点,学起来也快一点,哎,还是日子太苦了,大家都忙着生存,哪有心思多念书啊。”
这话说道大伙儿心坎里了。
都是城里人,这几年城里的变化他们岂能感受不到啊,有关系的且不提,那有文化的就是比没文化的好找工作。
文化高的能当干部,文化低的就只能进车间。
“哎,现在只能逼孙子好好学了。”
宿淼微笑。
老话说,以和为贵,这是有道理的。
做生意嘛,既是求财,那眼睛就不能长头顶上,还是得克制一下自己的小性子。
宿淼在家里爱耍小脾气,那是两口子之间的情趣。
在办正事时她其实挺靠得住的,该放下身段就放,没那些眼高于顶的清高毛病。
这不,几人想头落了空,原还有些不舒坦,被她这温温柔柔的一解释,竟也跟着放低了声音,那种咋呼感没了,一个个变得颇通情达理。
“我也晓得多读书有前途,可惜我家大毛真没那根筋。”
“我儿子脑瓜子还成,老师说继续保持,考进安南一中问题不大。”
“那你以后等着享福咯,没准还能像老陈头那样,跟着儿子到外国吃香的喝辣的呢。”
“……”
她们聊着家长里短,宿淼一时半会儿不好主动赶人,说了两句后进屋打扫卫生去了。
店里其实不脏,请的装修团队是老熟人,就是去年帮着建房子那一队。
知道宿淼爱干净,不用她提要求,项目一完工就把里面打扫得纤尘不染。
宿淼跟韩勒夸他们活儿干得好、特别有服务意识,韩勒当时还一脸得意呢。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她才知道韩勒在这里头还插了一手。
他就跟个散财童子似的到处撒钱。
直接把这个到处接散活儿的泥瓦匠施工队里里外外一通包装,成了正儿八经的装修公司了,他呢,占了六成股,拥有绝对话语权。
这单生意就是给老板娘干活儿,他们能不上心吗?
宿淼拎着小水桶,环视了一圈,从货架到中间的圆形展台,再到靠窗预留的休息区,满意地点点头。
她哼着小调,慢条斯理地开始擦架子上积攒的灰。
外头的招工启事旁围了不少人,见玻璃大门敞开着,有那胆大的人蠢蠢欲动,想要进来问问情况,又怕老板嫌他们不守规矩,毕竟上面写了,后天上午过来填报名表。
不敢贸然进来,便有机灵的站在栅栏外,问里头聊得正起劲的几个婶子。
一听老板要求高,懂洋文的人最有可能被聘用,不少人神色失落,当即想打退堂鼓。
人群里,一个脸盘圆圆,看着就让人觉得亲近的女人咬着下唇,手紧紧揪着衣服下摆,她身旁小上许多的女孩低声唤了她几声:“姐,姐,你发什么呆呢?”
女人没吭声。
过了会儿,她突然开口:“诺亚,你说,我要是来这里上班怎么样?”
叫诺亚的女孩扎着两条小辫子垂在脑后,听到这话她拧眉摇头:“姐,你傻了,你在罐头厂干得不好吗?”
女人瞥了妹妹一眼:“干不了多久了。咱后妈说,不把罐头厂的工作给文亚的话她就把我和丫丫赶出门。”
姐妹俩相视一眼,皆叹了口气。
于明亚家成分不好,七零年就下乡了,因为成分高,她被分配到了环境艰苦的大西北,呆了几年跟当地的男知青结了婚。
等到高考恢复,两口子就想一起考回城里,本以为苦尽甘来呢。
没想到丈夫考上了,于明亚却落榜了。
她想着再复习半年,等七八年再考。
哪晓得不出两个月,丈夫就写信回来说两人志不同道不合,不如离婚各自寻找美好的明天。
狗屁!
话说得冠冕堂皇,于明亚心里跟明镜似的。
无非是他在大学里瞧上别人了,迫切想要跟前一段婚姻切割干净。
她不眠不休想了整整三天。
理智地同意了离婚,开口跟那个男人要了五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