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勒耸肩,找了椅子坐下:“是什么让你以为,我想跟你说话?要装孝子就好好装,可别到处找茬。我不是老头子,不会事事容忍你。”
这话属实狂妄。
在外人眼里,虽然韩成青仰仗了亲爹的势,才在部队里站稳脚跟。但不管怎么样,都要比没有铁饭碗,跑去跟人做生意的韩勒出息。
再者,自来民不与官斗。
虽说华国建立消灭了阶级,但阶层依然存在。这两兄弟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一个手里有权,另一个……前途不明,即便有本事,也顶多成为有钱人。但在韩大业这种级别的人眼里,钱其实并不是太重要。
当然,这只是小童这种局外人的的想法。
事实上,从来不会有人嫌钱多烫手。
至少,韩成青从来没有视金钱为粪土。尤其在韩勒有一个非常强势的外家的对比下,他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少了。
他比弟弟年长十三岁,但他一出生拥有的东西比他这个大哥多太多。
说来可笑。
他确实嫉妒韩勒。
十六七岁的他,嫉妒三四岁的小屁孩。
因为,他那时就明白,韩家的底子不能跟老牌革|命家族覃家相比,即使爸爸最看重他,愿意将家里的大部分东西都留给他,他拥有的也比不上韩勒的。
他在韩勒面前依然找不到任何自信。
在韩勒才几岁时,韩成青处于敏感的青春期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必须让父亲的注意力停留在自己身上,他要拿到韩家的一切。
——不仅是积攒了三十多年的人脉资源,还有韩家能动用的所有钱财。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挺直腰杆子训斥韩勒,拥有当大哥的权威和尊严。
这种骨子里的嫉妒,在和覃美芬在一起时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他想,他已经夺走了父亲的关注力,又抢了弟弟的母亲。至少在那一刻,除了情|欲的蛊惑沉|沦,还有隐秘的,赢过同父异母弟弟的快乐。
倒是没想到,这小子心机深沉,竟早就知道他和覃美芬暗中来往。
或许,当他以为自己掌握全局、苦心劝诫,试图当一个好哥哥时,他正在嘲笑自己是跳梁小丑呢。
想到这儿,韩成青眸色变了变,重新戴上面具:“老四,这样对大哥说话过分了点吧?”
韩勒讥诮的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而是问小童:“医生来查过房了吗?有没有说,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小童也担心这两位真的在病房里吵起来,连忙回道:“五点值班护士来过,七点负责首长的王医生也来看过,王医生说,几个小时内就能醒来。”
韩勒点点头:“昨晚辛苦了,你先吃早饭,再去补个觉吧。”
小童:“不用,我——”
韩勒拧眉:“有我和韩成青看着,你不放心吗?”
小童:“……”
最终,小童在韩勒的冷脸下,同意了。
外人一走,病房里的气氛更加凝滞。
韩勒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上面涂涂改改的,像是某种机械零件又像别的,他边想事,边在纸上画着什么。
韩成青好几次话滚到了嘴边,想质问他,覃美芬说的是不是真的?当真是他把事情捅到覃家?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
但父亲就在旁边躺着,虽然知道他还昏迷着,但这么多年的伪装,韩成青忽然有些问不出口。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谁也没说话。
唯一的区别在于韩勒忙自己的,韩成青时不时会看他一眼。
半小时左右,小童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昨天那几个人。约莫到十一点左右,韩大业醒了。
韩成青双目含泪,激动地扑到病床上:“爸,你终于醒了。”
韩大业刚醒,有些茫然。
他先是看着韩成青,但很快,目光便移开了,好似搜寻着什么四处张望。在瞥到东南面靠窗边坐着的韩勒,他眼睛一亮,着急地喊了声:“……老四!”
韩勒走近。
韩大业双眼浑浊,隐隐泛着泪光。
嘴巴开开合合,像极了突然从水里蹦到陆地的鱼,艰难地呼吸。
约莫过了半分钟,他才吐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对……不……起,爸,对不……起你!”
韩勒在他血管凸起的手背上拍了拍,谈不上温情,但也没用冷漠的态度对他:“别说那些废话,好好休养。”
说话一如既往地噎人。
但韩大业却扯了扯嘴角:“爸……听,听你的。”
韩勒:“行了,别说话了。”
韩大业没搭理老大韩成青,韩勒也没有提醒,而后便是军部派来的几个调查人员问了韩大业一些问题,他只要负责眨眨眼就是。
韩成青握紧拳头,眼神闪烁。
紧张地看着韩大业,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在听到对方问是否需要他们进屋调查取证时,他的心简直跳到了嗓子眼。
实在太煎熬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让犹如在火中,懊恼、悔恨、惊恐、忧虑……乱七八糟的情绪始终萦绕在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