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到家的时候,张秀梅刚生起炉灶淘米下锅。
因为家里有人早班有人晚班,平时这个点她早就做好了晚饭,但下周林国文父子俩转白班,为了身体健康,他们今天正常休息,所以张秀梅今天把晚饭时间往后推了点。
楼栋里和张秀梅一样开始做饭的不少,也有些动作慢的现在还在生火,院子里烟雾缭绕有点呛人,林静进来就开始咳嗽。
张秀梅听到就说:“你快进屋吧,外面烟大。”
林静咳嗽着应了声,推门进屋。
因为关着门,屋里烟雾没那么大,林静咳嗽好了些,她拎着东西回到主屋,把东西放到床上,换了双拖鞋出去。
出去的时候林静注意到她大哥房间敞着门,里面没人,出去后便问:“我哥和嫂子不在家?”
“去医院了,说是你嫂子身体不舒服。”张秀梅已经把饭蒸上,正坐在板凳上择菜。
林静回屋拿了个板凳,帮着择菜问:“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那哪知道,早上看着还好好的呢,到中午就说难受,非要上医院做检查。让她查吧,要有什么问题早点发现也能早点治。”说到这里张秀梅抬头问,“对了,你今天怎么样?”
因为院子里人多,而且闺女今天才跟人家见第二次,还不知道成不成,张秀梅不想太张扬,所以问得有些含糊。
但林静还是听懂了,抿唇笑了笑说:“挺好的。”
“挺好?”张秀梅琢磨着闺女这意思,问,“这是定了?”
“差不多吧。”林静想起刚才商定的事,脸颊微热说,“他跟我说,想下周上门见见您跟爸。”
张秀梅对纪明钧倒没什么意见,就是觉得现在上门太快了,怕闺女冲动,问:“那他的情况你都了解清楚了?”
“了解清楚了。”
林静正准备往下说,隔壁李桂花凑过来问:“你们母女俩坐这嘀嘀咕咕说啥呢?”
“没什么,都是工作上的事。”林静笑着说,她不想太早把事情张扬开。
李桂花有点失望,说:“工作上能有什么事啊?”
“好歹我也是制衣厂的老员工,我闺女问我工作上的事不很正常吗?”张秀梅转移话题说,“你过来干啥?不忙活做晚饭啊?”
“晚饭有啥忙活的,煮锅面条得了。”
张秀梅说:“每天不是馒头就是面条,你也太省事了。”
“看你这话说的,我年轻那会想吃馒头面条还吃不上呢,他们现在有这条件天天吃难道还能不乐意?”说到这李桂花轻哼一声,“不乐意让他们饿着去,不惯这臭毛病。”
张秀梅失笑:“成吧。”
因为李桂花打岔,林静只好跟张秀梅说晚上再谈,专心干活去了。等她们做好晚饭,林国文也跟老工友们唠完嗑回来了。
林国文是个沉默的中年人,个头不算高,身材偏瘦,穿着工服慢慢悠悠从外面踱步回来,进屋时问了林静一句:“回来了?”
林静嗯了声说:“您快洗个手,马上就开饭了。”
林国文回来没多久,林卫东和陈芳也回来了。
如果说林静的长相综合了父母的优点,那林卫东就是挑着父母的缺点长,他眼睛不够大,鼻梁不够高,嘴巴也稍微厚了点,好在看起来没到丑的程度,就是跟林家其他人比寻常了点。但没关系,反正男的也不看长相,重要的是性格稳重,为人踏实,要是脑子再灵活点就更好了。
而林卫东就是这样踏实肯干脑子又灵活的人,在大院同龄人等着接父母班进制衣厂的时候,他跑去参加了机床厂的招工考试。
机床厂可是大单位,虽然工作比制衣厂更辛苦,但转正后的工资也比制衣厂高多了。
因此,结婚前的林卫东可以说是制衣厂顶有出息的年轻人,想给他做媒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当时张秀梅也看中了个姑娘,但还没说定,林卫东就被陈芳给拿下了。
按理来说,陈芳父母工作的五金厂也是大单位,她应该好找对象。但问题是她家里兄弟姊妹多,她不是年纪最大的,也不是最受宠的孩子,轮到她的时候,接班名额没了,来往人情也用了,她只能进五金厂当临时工。
临时工听起来跟学徒工差不多,但其中差别可大了去了,首先单位会给学徒工解决户口问题,而临时工甭管干多久,户口该在哪还在哪,当然要是能熬到转正就不谈了;其次学徒工一般三年转正,哪怕单位没名额,熬个五六年也该转正了,但临时工除非工作特别突出,或者找到关系,不然干多久都是临时工。
认识林卫东的时候,陈芳已经二十二岁,在五金厂当了五年临时工。转正无望,前途未卜,林卫东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此,不管心里怎么想,也不管在婆婆和小姑子面前什么样,至少在林卫东面前,陈芳崇拜仰望他的人设没崩过。
但今天,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以往陈芳总是走在林卫东身后,就算牵着手也会落后他半步,目光时时刻刻都在他脸上,让人看着就觉得腻得慌。但今天他们进院子时,是陈芳昂首挺胸走在前面,而林卫东落后半步用手虚虚扶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