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他。直到如今他还如此清晰地记得,她温热的小手,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伤口,生怕一不注意,就会弄疼他。
琳儿,从小就是美丽聪慧讨人欢心的女孩儿,上次十五岁见她时,她长成娉婷的少女,一笑一颦像一枝含香带露轻轻摇曳的花骨朵,美到瞬间可以夺人呼吸。
只是,琳儿和面具叔叔甚是亲昵。面具叔叔生气时也会责罚她,可是在面具叔叔高兴的时候,那个小丫头竟然敢爬到面具叔叔怀里,摇着他的肩膀撒娇,这是从来没人敢有过的举动。
那个丫头,绝顶聪明,却心底纯真,开开心心地生活,生动地笑,好像从来不曾有烦恼。他们后来自然就疏远了,因为她不了解自己内心的伤痛,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发了疯似的,废寝忘食地练功。
而今,琳儿已经十九岁了,没有嫁人。他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今夜一听说是她送来的酒,慕倾蓝一下子感慨得几乎流下泪来。
人与人,生来就注定命运不同的。正如今夜充满仇恨和绝望的自己,永远不能和那个小时候叫自己火凤儿哥哥,长大了酿出这么温婉的酒的女子相同。
婢女怯怯地告诉慕倾蓝洗澡水准备好了。慕倾蓝看也不看夜曦一眼,起身离开。待他出来的时候,白衣胜雪,颀长如玉,脸上竟然带着淡淡的笑。他笑微微望着夜曦,说道,“走,去看看冰心海棠。”
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夜曦顺从地为他打开伞。慕倾蓝将伞从她手中拿过,说道,“我自己来吧”,这个英俊美艳的男子带着淡定忧郁的气质,置身在一片夜雨之中。
雨打在伞上,细细碎碎的破裂声。慕倾蓝见夜曦在那里怔神,不由回头问询地望过去,却一不小心,看到一株芭蕉在厅里灯光的照映下,是一片惹人的青碧。雨滴打在芭蕉叶上,闷闷地坠裂,芭蕉轻轻地颤动。
他突然回味起,琳儿酿的杏花酒,那清醇而淡淡酸涩的味道。
雨打芭蕉,成幽咽清俊的诗。而琳儿,就如那含香带露的花骨朵一般鲜活。
如此鲜活。
他回过神,夜曦已经接近惶恐地走在前面带路。那路无需人带,风华宫的每个角落,他都如此熟悉。
他或许,永远不能洗清自己和母亲的耻辱。他或许,永远不能再现那天下第一剑的风华。
他接近一个废人,可是为什么身边的人如此惧怕他?
他打过她们。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挨过自己的打。有时是他盛怒时的一巴掌,有时是他平静地让人拖下去,惩罚。
慕倾蓝的心突然一下子剧痛起来!那个面具人,那个自己深恶痛绝视为魔鬼的面具人,而今自己已成为他的翻版。
那面具人在不知不觉中让自己变得和他一样。他慕倾蓝在下人们的眼里,就是第二个面具人。
他似乎一下子找到他渴望接近李安然的原因。
第32章 冰心海棠
柔亮的烛光,散着淡淡的一层红晕,清浅的雨雾,又将世界渲染得飘渺虚无。慕倾蓝静静地望着那树冰心海棠,目现忧郁之色。
那海棠一树繁枝叶茂,十三个洁白的花蕾参差不齐地掩映在碧叶里,最大的一朵,花苞已如琉璃,却没人知道,它会在哪一个刹那,绽放。
夜曦乖顺地站在一旁,目光不时偷偷地望慕倾蓝的脸色。今夜公子几次欲发火而没成,却不知为什么,少了一顿责罚,内心却更加忐忑。她站在一旁,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慕倾蓝静静地望着那蓓蕾出神。好像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他一身白衣,面容静穆华美,似是痴了。
雨打在伞上,滴答滴答的声音。夜已经很深了,有些冷。
夜曦穿得单薄,夜寒像细针一样,一点点向肌肤深处侵袭。她极力抑制自己,仍是忍不住轻轻地抖,一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
夜曦惊恐,慕倾蓝在那个瞬间被一下子惊醒,转头望向她。
慕倾蓝的目光望向她时,是带着歉意和疼惜的,可看见夜曦丢了伞,惊慌失措地一下子跪在地上,说着“奴婢该死”的时候,他的目光一下子暴怒而冷酷起来。
夜曦顾不得湿,在雨中凄惶地叩头认错,慕倾蓝像个威严的雄狮,吼道,“知道该死,还不快滚!”
夜曦战战兢兢说了声“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起身,向外小跑。
“你给我站住!”慕倾蓝一声暴喝!
夜曦一下子停住,垂着头,身子在雨中剧烈地抖。
慕倾蓝望了她半晌,然后走过去。夜曦跪在地上,慕倾蓝嫌恶地皱了皱眉,喝令道,“你给我起来!”
夜曦颤抖着,乖乖站了起来。慕倾蓝面色略有和缓,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托起她的脸,目光严酷地望着她,低问道,“我就这么让你害怕吗?刚才让你起来,你怎么没跪在地上叩头,说‘奴婢不敢’啊?”
夜曦畏惧地望着他,不说话。
慕倾蓝将伞移向她,他自己站在雨里。
夜曦诧异震惊得呆住,忘了发抖。
慕倾蓝温柔地望着她,唇边 ,一把将她圈在怀里,柔声叹气道,“对不起。”
如此温柔疼惜的话气,夜曦好像是在做梦,目光迟疑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