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来给若萱做伴,如今已是八年。若萱吵闹好动得很,可晓莲却文静懂事,无微不至地呵护照顾小姐,虽玩不到一块,却是一对贴心的小姐妹。有时候若萱跟晓莲偷偷回家,吃田婶婶的煮豆和野菜馍馍,把糕点零食带回去给晓莲的弟弟妹妹吃,打打闹闹很是快活。可没去几次就被爹爹发现了,差点要把晓莲赶出去,若萱哀求了半天才算作罢,从此再也不敢去晓莲家了。
下午的太阳斜斜地照着,若萱赖在秋千上,没精打采的,对晓莲抱怨道,“哥哥刚回来一个多月,爹爹就让他做这做那的,以后若是每天把他带出去,我看我又非得去砸酒楼不可了。”
晓莲笑道,“小姐你不能胡闹了,少爷比你大十岁,哪能天天带你玩呢!以后不如你也跟老爷一块出去,既跟在少爷身边,又能长长见识,学些东西。”
李若萱眼睛一亮,又转而暗淡下去,说道,“听起来倒不错,可是爹爹肯定不许,就是许了,一天也不知道要被他骂多少次。”
晓莲笑。这时见一小厮慌慌张张地飞跑过来,嘴里大声喊道,“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出事了,少爷叫你快去呢!”
李若萱听了,猛地站了起来,只觉得刹那间满眼都是金星。她怔了一下,拔腿就跑,那小厮高声道,“小姐!小姐错了!在这边,客厅里!”
李若萱冲进了客厅。
客厅里一屋子人。
人们给她让了条道。
她看见满身是血的爹爹躺在长椅上,满身是血的哥哥跪在爹爹身边,宋二叔也满身血迹,有气无力地坐在爹爹身边。
她不可置信,呆呆地愣在那儿。直到晓莲推了推她,她才惊呼了一声,一下子扑过去,跪在地上,抱着李长虹大哭。
李长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若萱满脸是泪,看见爹爹吃力地张着嘴,嘴角渗着血,动着,想要说些什么。
李若萱流泪道,“爹!爹你怎么了!”
李长虹吃力地拉过若萱的手,颤颤地,将她的手交到李安然的手上,挣扎道,“安然,记得,照顾,……照顾若萱,……”这几个字似乎耗尽了他平生的力气,话音刚落,就一歪头,手猛地落了下来,嘴角的血,长长地流下。
传来李若萱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屋里哭作一团。
厅堂幽暗,李安然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时候,迎面竟是一轮耀眼的夕阳。
四周仍是恍恍惚惚的昏黄。风吹到身上,很冷。
他突然想起,面具人临走前,让他有机会,好好看一看西天的残霞。
自从知道那句预言,他就长长对着满天晚霞发呆。
仔细地看晚霞,很美。
李安然苦笑了一下,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爹爹还曾经提醒他,“安然,天渐渐要凉,早晚要多加件衣裳。”
“多加件衣裳,”爹爹的叮嘱声仍响在耳边,可爹爹的人,却已经逝去了。
偌大的菲虹山庄一下子如此空旷,空旷得让人难以背负,难以抵挡。
一片落寞的黄昏,一颗落寞的心。
他一下子失去爹爹,等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他感到孤零零的,空荡荡的,没有根,只有痛。
他和爹爹的相处,很短暂,短暂得还没有完全熟悉,可是,爹爹突然没了。
他心痛。他拼命地抑住泪,心便抽动着拼命地痛。
他听见客厅里妹妹的哭声,回过头,不知是想看看妹妹,还是想看看父亲。
可他什么也没看见,只觉得嗓子一甜,一口血喷了出去,栏杆旁一丛洁白的刚刚绽放的菊花刹那间滚满了鲜艳的血珠。
一阵秋风吹来,无数鲜艳的血珠便在花上飞快地转动。
李安然面色苍白,衣襟被风卷起,他虽然英挺,但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似的。
管家华叔跟着李安然出来,见此情景不禁一声惊呼,“少爷!你没事吧!”
华叔这一声惊呼显然是太急也太厉了,客厅里似乎所有的人都一下子跑出来,李若萱跑到李安然身边,看了看地上的血,急切道,“哥!”
李安然望着她,轻轻地笑,抚摸着她的头,将她揽到身边,柔声道,“若萱,乖,别怕。”
这时从不远处的古槐上传来一阵怪浪的笑声,听得一人道,“李长虹实在是太有运气了,竟然冒出一个武功这么好的儿子!佩服!佩服!”
他说着“佩服”,人已经轻飘飘地飞过来,落在离李安然只十尺远的地方,人群一下子后退了很多。
他的人并不高大,倒是觉得有些矮,瘦小得让人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他用黑色包住了自己,只露了一双眼睛,单眼皮,细长的,笑眯眯的。可不知为什么,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此刻轻松随便地站在李安然面前,在夕阳艳丽的余晖中,竟让人觉得很是高大。他几乎是很热情地向李安然打招呼,“我实在是不想杀你,你就是孟如烟的徒弟,李长虹的儿子,把这两个人的暗器都加在你身上,也不过就72枚吧,可在刚才的打斗中你已经全部用完了,而你,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李安然没有说话,只是很出神地望着他,像是望着一个自己很崇拜的先哲。
第5章 恨海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