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静立约有半刻钟,只见右前方忽有一道火星骤然亮起,火星虽弱,然在黑暗的山中却格外醒目。
真的有人来了!
“公子……!”岁江当即攥紧手指,看向吴恙,压低的声音里含着请示之意。
吴恙微一点头。
下一瞬,被岁江射出的嚆矢穿出山林,发出的鸣音响彻山谷。
为免打草惊蛇,吴恙只带了许明意与岁江进山,随后赶到的小七则带着暗卫暗中守在附近,以嚆矢声响为号,号声响,便会立即围赶而来。
而这声响能传入小七等人耳中,自然也就惊动了山中之人。
那人闻得此声,脸色突变,顾不得去扑灭脚下火纸,当即起身便要逃走。
然此时,一道暗箭冲破夜色,直冲他的方向而来。
他感知敏锐,闪身就要避开,然而对方再次发出数箭,箭箭皆在断他逃离的后路,极大地拖延了他离开的时机——
很快,他便察觉到有人朝他极快地靠近,寒夜中,一道泛着冷意的剑光闪烁,不由分说地向他逼近!
他瞳孔顿缩,仰身向后连连退去,此剑落在他头顶上方,将他头上的笠帽扫落在地。
吴恙未有急着再攻,而是收回了剑,冷冷地看向对方。
那人稳住了身形,亦抬眼看了过来,露出了一张胡须杂乱的脸庞来。
他身着粗布衣袍,挽起的发用一根磨得发旧的桃木钗固定在头顶,鬓发微有些松垮散乱,这般打扮,看起来便比实际年纪长了许多——然而那双敏锐的鹰眸,却半点不由人错认。
“岁山……果然是你!你竟当真还活着!”岁江不可置信地看着昔日情同手足的伙伴。
还活着……那便意味着他当初当真背叛了公子,甚至险些致公子丧命!
岁山没有回应他的话,短暂地沉默了一瞬之后,看向那手中提剑的英朗少年,声音低低地道:“公子怎知属下会在此处?”
吴恙的声音毫无温度:“今日是你父母的忌日,料想你一定会前来祭拜。”
岁山眼中闪过意外之色。
他从未同任何人提起过父母的忌日,便是岁江也不知。
吴恙看着他,声音漠然而平静:“许多年前,有一日我曾见你在外袍之下腰侧系一片白布,事后得知你父母乃是溪灵山人士,不幸死于战乱——天下未定之前,溪灵山附近曾遭人血洗,许多猎户皆被安葬在了山中,这并不难猜不是吗?”
而他昔日的这位手下,向来行事谨慎,即便不曾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追查,可若要祭拜的话,必然还是选在天黑之后进山——这一点,同样也不难猜。
所以,他先前初查到对方还活着的嫌疑之后,便未有让人再继续追查,寻常的追踪手段,是抓不住岁山的,只会打草惊蛇而已。
便是今日,他亦是选择临时带人出城,而非提前埋伏,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计划不被察觉。
岁山嘴角溢出一丝似有若无的苦笑。
如此说来,好像确实不算难猜。
但他只在父亲母亲去世满十年的忌日里,偷偷在腰间藏过一片白布而已,没想到竟就被公子看到并记下了。
而怪不得自那之后的许多年,在他父母亲忌日前后数日,他总是称得上清闲,公子几乎不会给他安排任何着急的差事——
原来是特意留给了他出城祭拜父母的时间。
公子面冷,虽然嘴上从不明说什么,但向来体恤下属,这也是他和岁江一直心甘情愿留在公子身边的缘故之一。
而他此番会因此撞在公子手中,自然也是理所应当之事了。
“公子果然料事如神,属下心服口服。”他抬起头,看向少年,眼神里的敬重一如既往。
少年再次将剑锋指向他,道:“随我回去,将事情说清楚。”
岁山将手探至身后,眼底透出决然:“请恕属下难以从命。”
见他拔刀,岁江眼中迸发出怒意来,语气既痛且怒:“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这个背主之人,竟还要再向公子拔刀……!
今日他定要亲手抓他回去问个清楚!
岁江亦拔起身后长刀,怒然朝着岁山袭去。
岁山只挡不攻,一直在伺机逃走。
但他很快就听到了从四处传来的动静——有许多人正在朝着此处围过来……
看来公子此番势在必得,他轻易是不可能逃得掉了!
到底是自幼便从血海里闯出一条生路的人,求生的本能让他很快留意到了一个人——
不远处,烧纸引燃起枯草落叶,火光经风鼓动着,视线忽明忽暗间,愈发显得那立在坟边的少年唇红肤白,眉眼明艳,身形纤细不似男儿。
岁山三两下躲开岁江的缠斗,极快地朝着许明意的方向而去。
“当心!”吴恙脸色顿变,立即上前。
许明意微一皱眉。
下一瞬,忽地抬手,指间长针飞出,正中朝她而来之人的手臂。
岁山微有些吃痛,却顾不上去在意,脚下未停,然而很快,就觉得动作莫名变得迟缓,身体逐渐僵硬不停使唤。
手中长刀掉落,他艰难地抬起手,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