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孩子如今都十多岁了,也没报户口呢,连学都上不了。
“难道就没人管管么?”白芙美蹙眉。
她想起来后世有户人家,三个女儿都没有户口,到了二十岁实在没办法了,登报求助,只想有个身份的事。
“管?怎么管。”
张书记两手一摊:“那些人到处躲着生,不少人在外面好几年了都没回来,等生完儿子才回来,我们总不能把孩子塞回人家肚子里去吧。”
他叹了口气:“骂也骂了,罚款也罚了,有的人家连房顶都给掀了,就算是这样,人家屋顶盖上篷布也要继续生。”抬手搓搓后脑勺:“七八个月的大肚子拉过去引产,我老婆都从妇联退下来了,说是丧天良的事情她不敢做了。”
白芙美听了口,也心情沉重的叹气。
“这男孩女孩都一样,培养好了,一样孝顺。”
“话是这么说,可这年头,家里没儿子的被人笑,也是为了争口气。”
张书记带着白芙美到了大队部的医疗站,里面有两个白头发的在打点滴,穿着白大褂的赤脚医生正蹲在地上,给凳子上的中年妇女打针。
“张书记,您怎么来了?快,快请进。”医生收了针,一把将针头一摘,扔到了旁边的纸箱子里。
刚准备继续撅针筒,那妇女就系好裤子站起来了:“老李把这个针筒给我带回去给小孙子玩呗,他早就想要个针筒了。”
李大夫愣了愣,把针筒放到旁边的脸盆里涮了涮,递给妇女。
妇女拿过针筒:“多少钱啊。”
“一块五。”
妇女掏出几张毛票,李大夫接过来扔到抽屉里,这才有功夫和张书记,还有白芙美说话。
张书记询问李大夫:“这几个大队一共多少孩子?”
“这你可得让我瞧瞧。”
李大夫一听这话,立刻起身到了旁边的检查室,不一会儿拿回来一个本子,里面记录的是几个大队的情况,他把本子递给张书记:“我这里记录也不全啊,像周麻子家,都生了六个姑娘了,就报了老大和老二到我这里,其它四个要不是前些日子我下去送预防针通知,还不知道呢。”
李大夫也很无奈。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为了个生孩子的事,可算是闹出了不少事。
他歪在椅子上,抱着个茶杯絮絮叨叨:“就二队那个杨二家的小儿子,前头不是生了两个丫头了嘛,当时老二一落地,脐带血还没擦干净呢,就被老婆婆抱走了,小儿媳妇醒过来差点没疯了,后头夫妻俩说出去打工,我还以为死心不生了呢,好家伙,上个月大半夜突然喊我去救命,他们一家把房间里的预制块给撬起来,在下面挖了个大坑,家里一来人,二媳妇就躲进去,上面铺上预制块,要不是倒坐生,说不定真以为是抱养来的呢。”
白芙美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事情?”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李大夫嗤之以鼻。
他不认识白芙美,但看见白芙美跟在张书记后面,便以为是公社的新人,也没避讳。
“怎么?难道还有更严重的?”
“可不嘛,前几天我出夜诊,回来的时候在河帮子上看见个红襁褓,里面躺着个女娃,都哭不出声了,我抱回去在村里问了几天,也没问出那家小媳妇儿怀上了,最后只听说有几个川省的路过这边,里面好像有个大肚子。”
李大夫说到这里,才仿佛有了精神气:“正好张书记来了,那孩子我还丢在刘寡妇家帮着养呢,您来了就一起带走吧,送到城里的抚育院。”
说着,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两个儿子都十七八了,马上都要娶媳妇儿了,再弄个孩子回去养,人家姑娘该不愿意了。”
张书记:“……”
他只是带领导过来查情况的啊!
这突然带回去一个孩子……
“这……我这几天不去市里啊,要不先放在你这里养?”这算个什么事啊。
“不行不行,最近我去刘寡妇那看了两眼孩子,都有人传那孩子是我和刘寡妇的了。”李大夫头顿时摇的像拨浪鼓。
所以你为什么不把孩子带回家,而是扔给人家刘寡妇!
张书记内心都要凌乱了。
李大夫仿佛看出了张书记的疑惑,有些不好意思:“家里老婆子不愿意养啊,几个大队也就刘寡妇家里条件最好。”
刘寡妇的丈夫当初是出意外死的,拿了一笔不小的赔偿金,再加上儿子去年还考上了大学,如今正在省城上大学,日子过得很是舒服,也正因为此,李大夫才把孩子让她代为照顾两天。
“行吧,孩子我们负责送去抚育院。”
两个大男人对孩子为难,白芙美却是不为难的,大包大揽的把这事儿就给应下了。
李大夫意外的看了眼白芙美。
没想到这小同志比张书记还要有魄力。
张书记知道白芙美的目的是什么,连忙将册子递给白芙美,自己则是站起身:“我去大队部喊几个大队长过来开会,你先看,到时候直接过去问。”
“行。”
白芙美低头看名册,头也不抬的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