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皇帝冷漠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太后:“是母后将朕生来人世,是母后将朕推上皇位,也是母后亲手把舒儿逼到了无生意之地。母后,您怎么能说是朕的算计呢?”
赵太后撑着桌子,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可你明知道他是你生父啊!”
“指令曹家通敌,就为了诛杀你的生父,再令他遗臭万年。将他招来应天城,逼他自尽也罢,却还要将他死后的尸体五马分尸……”赵太后的声音发颤,眼泪终于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
“望儿,即便你不认他是你的父亲,可你是皇帝啊!你怎么能为了除掉他,驱狼逐虎,去跟倭寇交易呢?你怎么能为了压过他,放着百万生民于不顾,非要大办你的寿宴呢?你高坐龙椅,环顾四海,怎么就听不到他们的哀嚎,看不见他们的血泪呢?望儿,你处处要跟你父亲比,你又怎么比得过他啊!”
赵太后终于唤了一声皇帝的乳名。
玄时望,玄时舒。他们都是月夜而生,兄弟名字合为“望舒”,寓意一轮皎洁的圆月,是高洁,而又团圆。
皇帝嗤笑一声:“母后,儿臣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皇帝说罢,不再管身后赵太后的反应,跨步离开。
赵太后跌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己手心里所剩无几的毛线团和地上堆叠的线,忽而悲凉地一笑。
一步错,步步错。
可上天啊,千错万错,皆是她一人的错。
赵太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来,她吃下瓶中的药,推倒了桌上的瓷瓶。
皇帝走出德懿宫的宫门,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屋檐的阴影下:“母后病糊涂了,怕是火烛烧了线团,难得一救。”
孙公公跟在皇帝的身后,闻言心头猛地一跳:“奴才明白。”
但他话音方落,就听到德懿宫传来惊惶的声音:“走水了,走水了!”
皇帝倏地转身,满目惊愕。
德懿宫内的人行色匆匆地向赵太后的房间奔去,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惊恐。
然而,皇帝的神色却逐渐地收敛,慢慢地,变成了霜雪般的冷色。
他的唇边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他的母后,还是如此天真。天真地以为让玄时舒误会自己的身世,就能避免兄弟阋墙;天真地以为将药量减半,或许他看到病恹恹的玄时舒就能网开一面,而不至于让玄时舒命丧黄泉;天真地以为让皇后侍疾,就能保她一命。
现在还是如此天真,以为自己一死,他或许就能看在亡母的份上放玄时舒一马。
太晚了。
皇帝毫不迟疑地下令:“去追涠洲王,让他回京奔丧。”
玄时舒带人直奔临都县,在进入临都县的界碑之后,他的人立刻兵分三路。玄时舒则直接赶往百行钱庄。
玄时舒用当年赵英纵给他的赵太后的玉印,取出了赵太后留给他的“礼物”。
这份礼物里,只放着两份生辰八字。
一份上书“玄时舒”,一份上书“玄时望”。
两份生辰八字上,都写着“足月”二字。除却生辰外,唯一的不同只有右下角的私印。
一份印着“逾明”——这是先帝的名讳。另一份则印着“逾理”——这是摄政王的名讳。
这一瞬,玄时舒的血液冰凉到了极致。他抓起这两张薄薄的纸,就仿佛攥紧了他自己的心脏。
在看到这一份生辰八字之时,哪怕他还没有收到天下缟素的丧钟,他已经知道了母亲的结局。
丧钟哀鸣,太后驾崩。
玄时舒跪在地上,迎接着令他即刻回宫奔丧的急召。
哪怕传旨的太监已被请离,玄时舒也一直没有站起身来。
苏令德从室内走出来,她没有说话,只是撩起衣裙,跪在了他的身边。
“令令,我没有娘了……”玄时舒在这一刻,才显露出哀痛来。他像一头呜咽的小兽,直到被苏令德抱着,好像才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可你还有我呢。”苏令德抱着他,轻轻的,又掷地有声地道:“你还有我呢。”
玄时舒将她抱得更紧。
“只是,我要怎么恢复身份,才能回宫替母后奔丧呢?”苏令德神色迟疑。她对赵太后没有很深的感情,甚至在知道赵太后亲自给玄时舒喂下毒药之后,她对赵太后属实没什么好感。
可即便如此,赵太后是他的母亲,为了她爱的人,她也没有想过不要替赵太后守孝。
玄时舒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他借着她的温柔,掩去了自己眸中深处翻滚着黑色雾气的凶浪。
他说:“不,我们都不会回宫奔丧了。”
赵太后停灵之时,百官觐见哀哭,涠洲王脚程稍慢,尚未回京。
皇帝不满,孙公公环视群臣,意有所指地暗示涠洲王是心虚才不敢回宫。
然而,孙公公话音方落,蔡嬷嬷挺身而出,于百官面前痛斥皇帝欲毒杀母亲和弟弟未果,而今又逼死生母,只为了再杀亲弟,罪大恶极。
言罢,撞死在了赵太后的棺木上。
群臣震惊,满朝哗然。哪怕他们身边围绕着禁卫军,他们依然为此刻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