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众人正在庭院之中静坐参禅,忽闻得一声石隙启开之声。
叶玉棠随萍月睁开眼, 往旁斜斜一看:只见寨子中央的开了个洞, 一男子自洞中顶起石板, 探出脑袋四下打量,但见满座之中皆是人,忽地又钻了回去。
这男子贼眉鼠眼, 精于遁地之术, 正是马氓。
马氓在石盖之下瓮声瓮气说了句:“地洞打偏了二十五尺,接下来怎么办?”
他挨了几拳之后,复又将石盖顶起一条缝, 一双贼眼四下打量,远远冲巴献玉作嘶嘶之声, 以苗语说道:“拿勾, 他们听说你被臭和尚囚禁,叫我挖洞过来救你。”
巴献玉闻声睁开眼, 去看师父。
师父仿佛不曾听得响动,轻轻敲动手头木鱼。
他便复又阖上眼, 装作听不见。
耐不住马氓沉不住气,几近高声大气:“拿勾, 拿勾,此时不逃, 更待何时?”
“玉龙笛没了, 不打紧, 来日我们四人将和尚替你捉来就是了!到时候,你想练神仙练神仙,想练生蛇练生蛇,怎么都行。”
巴献玉站起身来,走到那石盖边,一脚踩上去,踩得马氓哎哟一声,仿佛压扁了一只田里的地鼠。
在那声响里,他就着石盖盘坐下来。
马氓仍不罢休,在那石板底下循循善诱:“拿勾,你真不跟我们回去?”
他眉毛一拧,就一个字:“滚。”
过半晌,石盖底下传来弱弱一句:“我们该、该滚哪儿去啊?”
立刻有人打了马氓一下,道,“废话,当然滚回西江寨等着呗。”
众人便合计着要走,临走还不忘一句:“拿勾,我们等你回来哟~”
叶玉棠:……
别说巴献玉,就是换作她,也想去将这干子人挨个拎起来丢进粪坑。
一疏神间,师父已走到他跟前,低眉凝视他。
巴献玉抬起头来,厚着脸皮嘿嘿一笑。
师父拿砧槌敲他脑袋,敲得重重一声响。
他抬头一对上师父威严目光,不由气焰低了三分。
师父道,“耳根清净。”
他乖觉道,“是。”垂下头去,揉揉额头,竟不由微微笑起来。
·
从那日之后,萍月仍每天陪伴师父出入深山,并无太大区别。师父也并不推拒,只适时放缓脚步,每日早早收工,天交三鼓便领着萍月归来了。
巴献玉每日三更便起床洗漱,精神抖擞地等候在寨门口,见到萍月,便是三句殷殷问候:“饿不饿?累不累?明天之后不要再去了好不好?”
萍月则是摇头,再摇头。
接着报以一个白眼,转头走人,理也不理他。
巴瑞瑛看在眼里,有一日对他说道:“你若真的关心她,便好好想想法子,琢磨着怎么让她活下去,活得长久一些。”
巴献玉不屑道,“但凡她用上神仙骨,必死无疑。白费力气的事,有什么好琢磨?”
这话仿佛点醒巴瑞瑛,她略一思索,问道:“那若不用神仙骨呢?”
巴献玉道,“既然中生蛇能再活多三五月,为何不能活上更长时间?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巴瑞瑛眼睛一亮道,“蛇人……能活?”
他道,“自然。你打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翻再多医书也不过枉然。”
巴瑞瑛道,“你天资聪颖,何不来取代我这庸人,拯救你妻子、未出世的孩子与这一寨子蛇人?”
他却说,“太简单的事,未免无趣。”
巴瑞瑛早知他秉性如此,听得这番回到,倒也不觉奇怪。便又趁机追问,“山中蛊阵如何消解?”
他道,“蛊阵一设,如同冻地三尺,只可随时间消解,别无他法。”
巴瑞瑛叹息道,“那山外之人如何入山?”
他笑道,“这民风不开的破地方,汉人避之不及,有什么好入的?”
巴瑞瑛又道,“山中苗农如何出山?”
他道,“云台山本就自给自足。”
巴瑞瑛气闷,道,“你不是心疼你的神仙骨吧?”
他无所谓道,“三千狂蟒得一生蛇蛊,三千生蛇得一神仙骨。第一具神仙骨我用了八年时间,第二具,至此仅半年。若要再得,时日只会更短。已是轻而易举的事,有什么好心疼?”
巴瑞瑛倒抽口气,“第二具造出来了?”
他眯一眯眼,略一思索,“差不离了吧。”
巴瑞瑛追问:“你还不死心?”
他道:“大师来时,神仙骨便几近完成。我死不死心,它都已经存在。不然呢,一把火烧毁了?我将它给你,你毁不毁?”
巴瑞瑛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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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献玉伐了一株楠木,做了一小小水车架在村口山溪畔,用以浇灌他的山茶与湄潭翠芽,自此便省去浇灌的功夫。
余下的尾料,给师父做了只光莹雕隽的瑞鱼罄,呈青碧色,叩之声音清冽响亮,满寨子皆可以听得声响。
又给巴瑞瑛做了只小小隼鸟,飞得虽不如信鸽远,作山内与山外传信之用,已经足够。
某日萍月收拾完碗筷,正打算随师父出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