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都”,视线自然而然地往后头看了看,脸上的笑顿了顿:“老大……”
“在路上了,兴许是临时被什么绊住,所以还没到。”
“还没到啊……”
温老太爷的声音满满都是遗憾。
温伯诚抹了把脸:“是,还在路上呢,快到了,就快到了。”
一直混混沌沌的温老太爷即便有清醒的时候,但都说不了几句话,也不像现在,能好好地坐起身,能完整地说一串的话。
现在这样子,谁都想得到一个词——
回光返照。
“你们兄弟四个,我打小疼着。老三没得早,就剩你们三兄弟。老四是个聪明的,咱们温家……这么多年,总算是出了个读书人,有了功名,当了官,光耀门楣了。看谁还敢说咱们温家就是个土财主!”
温伯仁在旁轻轻应声。
“老二啊,你野心不小,能力也够,温家这几年在你手里很好……”温老太爷有几分唏嘘,“你守着温家,我放心。三郎也是好孩子,就是还没成家,你别光顾着忙生意上的事,该给三郎找个媳妇了。八娘……”
他喊了一声,温鸾近前,被温老太爷握住手。
“是祖父以前委屈你了……季家……没事,你以后会遇到好人家,能抢走的都不值得念想。”
温老太爷的这些话,分明是在交待身后事了。温伯诚有些慌,忙要下人去请大夫。
尽管温老太爷人还能动,还能说话,可温鸾还是看得清楚,自家阿爹全身都哆嗦了起来。
温老太爷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转而握住了两个儿子。
“老大是不是死了?”
温伯诚突然瞪大了眼睛。
温老太爷笑:“我听说了,他跟着季家那几个犯了事。那么大的事,皇帝老子怎么会放过他。”
禹王世子是“自尽”的,看着像是一力承担了所有的罪名,可圣上不好糊弄,更没打算放过那些效力的人。
底下那些做事的无论男女被流放千里,像季成圭一家还有温伯起一家,自然是被斩首示众。
就连尸首,都不准收拾。
温伯诚这次回来,只在山上给长房立了衣冠冢,余下的他也没有办法。
“他做错了事,回不来了。”温老太爷点点头,“我也知道,他差点害了你们,现在他一家没了,你们……你们兄弟俩能不能原谅他?”
温老太爷话音落,屋子里却是谁都没有应声。
便是霍姨娘,这会儿也听出不对来:“老太爷,这事……这事……”
没人会应的。
温鸾低下头。
祖父想的是手足亲情,可大伯什么时候想过。也许小的时候,因为一母所出,大伯还念过阿爹的好,可随着年纪长大,闹出分家的事,又闹出漕粮的事,一分一毫地看不出手足亲情。
这样的事,任是谁都不会轻易谅解。
温鸾不知道阿爹他们会怎么想,但起码在她自己的心里,两辈子所经历过的事,足够让她永生永世不会原谅大伯他们的所作所为。
温老太爷没求来子孙对长子的谅解,等到大夫被匆匆带来时,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
没多久,大夫摇了头。
甘露十一年十二月初九,凤阳温家老太爷温成病逝。
第110章 、〔一一零〕黄婆子
温老太爷病逝,温家上下皆要服丧三年,温家叔侄俩虽然仕途正好,却也不得不丁忧在家。
这样一来,自然就没人能回永安去。
出殡前,温家门前车水马龙,这些年认识的朋友几乎都来了。到出殡那日,更是满城是人,路边送行者无数。
整三年,温家挂白,素衣出行,就连温家名下的铺子也都一改平日的惹眼。温鸾出门,也都没戴那些金银首饰。
直到陆娉婷临盆,生下个软乎乎的小女娃,温家这才有了喜色。
三年里,凤阳当地百姓和途径的商队都纷纷说温家孝顺。
三年后,温家出孝。
顾氏坐在窗边小榻上,望一眼正有模有样读书的九郎和小大郎,低头在花绷子上落下一针,又与坐在一处的陆娉婷低声说了几句话。
有小丫鬟这时候进来禀道:“夫人,黄婆子过来了。”
顾氏微微一愣,道:“她怎么过来了?”
凤阳当地有几个尤其出名的媒婆冰人。譬如这个黄婆子,她婆婆就是原先凤阳的老媒婆,手底下说成的婚事,没有上万,也有几千。黄婆子进了夫家门,跟着婆婆做起了媒婆,这些年也说成了不少。
三年前,温家服丧,自然没人会登门说什么亲。
三年了,三郎都二十出头,早该说亲,八娘也翻年就要十七,早过了及笄之龄。这么一想,黄婆子登门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
陆娉婷笑道:“她一个媒婆,这时候登门还能有什么事,怕是有哪家小娘子瞧上了三郎,也兴许是想给八娘说个人家。”
顾氏想想点头,心下有些欢喜。面上却不显,与陆娉婷一道出了门,这才叫丫鬟引了黄婆子去花厅吃茶。
两个孩子如今的年纪都已经不小了,可是不好再蹉跎。
虽然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