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的房门紧紧关着,谢兰池就坐在卧房门外,看着院子里跪着的暗卫,一个一个看过。
少了一个暗卫。
而青松也证实了,他瞧见的那个男人,就是那名暗卫。
整个谢府上上下下搜查,直到天色暗下来才从起火的马棚里找出了两具尸体。
一具是摔断了腿的马夫小六子,一具是那名暗卫。
可这两具尸体,都不是刚死的,尸体已经僵硬,已经死了几日了。
回廊下没有点灯,谢兰池的脸色苍白至极,没有人敢开口说话,忐忑地等着他发话。
众人都很清楚,夫人的情郎……明显不是这两具尸体,只怕是有人早就杀了这两位,以他们的身份混在府中。
这是他们的失职。
青松不敢抬头,却仍然能感觉到厂督大人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遍遍地扫过去。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冷又喑哑,“每人断一根手指。”
谢兰池托住了滚烫的额头,“青松回东厂去,不必再来。”
青松脸色一瞬惨白,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会被废了手筋,不必再为厂督大人效力。
“今夜起,其他人退到院子外守着,不许与夫人说话,不许与夫人对视。”谢兰池耳鸣得厉害,他托着脑袋,吩咐道:“将谢府所有的石榴树连根拔除。”
乔纱坐在卧房里,被小丫鬟服侍着沐浴更衣,坐在梳妆台前,由小丫鬟替她擦着头发。
她听着外面谢兰池的声音,笑了一声,“拔光石榴树又有什么用。”
小丫鬟轻轻替她擦着头发,忍不住小声说:“夫人,少爷对您那样好,您何必……”
“他对我好吗?”乔纱从镜子看那小丫鬟,“对我好就不该关着我,囚禁我,就该让我怎么开心怎么来,不就是有个情郎吗?我被哄的开开心心的,有什么不好?”
小丫鬟抿了抿嘴,又小声说:“您这样说,很没有道理……少爷看着您,也只是怕您离开他。”
乔纱托着腮,把玩着手里的小梳子道:“我怕你离开,就打断你的腿,让你乖乖跟在我身边,这样可有道理?”
小丫鬟被吓得手指一抖,不敢再说话了。
只听夫人说:“我只是他的继母,他这样,你不觉得很奇怪?”
小丫鬟不敢说什么,是很奇怪,兰池少爷对夫人不像对继母,倒像是对妻子,对他喜爱的女子。
可是、可是兰池少爷很可怜,她有时候会看到兰池少爷孤零零地站在庭院里,一动不动。
这世上,兰池少爷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
她服侍着夫人上榻休息。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静了下来,兰池少爷和那些暗卫全部不见了。
小丫鬟看着在榻上睡着的夫人,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门,刚想将门锁上,背后有人低声说:“不必锁了。”
她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见了兰池少爷,他似乎刚沐浴过,披着宽松的袍子,黑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后,那么俊秀的脸,却又那么死气沉沉,看起来像个永远不会开心的孤鬼。
“从今以后不必锁门了。”少爷对她说,伸手推开了门。
她隐隐约约听见少爷喃喃说了一句:“她不喜欢。”
是说夫人不喜欢被锁在房间里吗?
她看着少爷单薄的背影走进房间里,伸手轻轻将房门关了上,夫人每次一生气,少爷就会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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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点灯的房间里,谢兰池慢慢走进内室,走到榻边,挑开了床幔,他看见安静睡在榻上的乔纱,侧躺着,枕在自己的手背上。
她睡着时那么安顺,那么乖。
他轻轻地坐在了榻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去摸她的黑发,那黑发还有些潮意,缠裹在他的手指上。
她回过头来,看向了他。
她醒了。
谢兰池的手指顿了顿,“我吵醒你了?”
她在枕头上摇了摇头,伸出手轻轻柔柔地捏住了他的下巴,扭过去一点点,看他的脸颊。
那脸颊上红肿了一片,这一次比上一次打得还要重。
她的手指轻轻蹭蹭那红肿,“还疼吗?”
谢兰池望着她,涩涩的喉结慢慢下咽,那股酸楚一点点涌上来,他泄了气一般地俯下身将脸埋进了她的手掌里,哑声问她:“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怎么做……”
乔纱掌心里热热潮潮,他哭了?
谢兰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