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脸色苍白极了,他紧蹙双眉紧紧的望着她, 他看不透她,他或许从来就没有看透过她。
她的一往情深,她楚楚的爱意,或许……只是她扮演出来,为了救出魔尊。
“你入我的梦……”明远张开口,喉头的喑哑的, 他问她:“是为了救出魔尊?”
不是为了了解他?不是想要接近他?
只是为了一步步救出魔尊?
她眨了眨眼, 血淋淋的手捧住了他的脸,眼神之中盛满了爱意, “自然不是,至少不全是,我对你的心意是真,我想要了解你的过去也是真呀。”
明远后颈一跳一跳的痛着, 撕扯着他的经脉, 她说的那么真, 她的情意摆在眼睛里, 几乎要溢出来,可她才刚刚拔出他的魂钉……
“步莲生。”她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在那一声声惨叫和厮杀之中,在魔尊复生的血雨之中,她什么也不管,不在意,只亲吻上他紧绷的唇,在他唇齿之间喃喃的问:“你不想最后亲亲我吗?”
她的唇如此柔软,如他梦中梦到的那么柔软。
她的气味如此甜蜜,在他的手掌下,如花蜜。
他此生从未体验过这些柔软、甜蜜、梦里成真…………
他在这山中千百年,他化成人身千百年,可他从来不知做人是什么滋味。
做人好不好玩?
他那时没能回答得了圣莲,如今他或许可以答他,做人不好玩,做人苦痛,做人永无法挣脱束缚,去做自己不得已的事。
可那苦痛之中又裹着甜蜜,稍纵即逝的甜蜜美梦,人或许便是为了那么一点甜,度过无数的苦痛。
做人不好玩,可做人比做山好。
明远抱紧了她,闭上双眼,痛苦又生疏的接纳她的吻,甜蜜又柔软的吻。
做山太孤寂了,他现在明白他为何执着于离开那座山,宁愿成魔也要做人。
乔纱手掌轻轻落在他的额顶,喃喃道:“去你的梦境中等我。”
她口中碧蓝的珠子发出微光,这是他保住自己唯一的机会。
去梦境中,不要再插手这件事,她可保他留住这法身、这修为、这条命。
她想抽出他的灵识,送他入梦。
却被他抓住了手。
他吻着她,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睁开了眼,他满眼的红血丝,满眶潮潮的湿意,他望着她,忽然一把抱紧她,在她耳边低低叫了一声什么。
轰隆的山崩之声,将所有声音掩盖。
他猛地松开她,冲出了这间禅房,冲入那场红色夜雨的厮杀中,暗红的僧袍被风扬起,他如同奔赴一场必死的使命。
乔纱撑起手臂看着他,耳边热热的发着红,他刚刚叫她,纱纱。
她捋着被风吹起的发,望着他结印冲入夜雨之中,她的心被那风啊雨啊轻轻晃动,她忽然为他心动。
为他的纱纱悸动,为他赴死的背影悸动。
他到底还是背负着他为圣莲而生,为镇压圣莲而灭的使命,他终究无法丢开这些枷锁,注定了沉沦在痛苦之中。
可他坚定了他的道,他的佛,他的使命。
哪怕他动摇了,踏进了她编织的美梦中,可他还是在最后选择了沦亡于痛苦之中。
因为那是他的道。
乔纱在这一刻,更加喜欢他了,因为他做了她从来都做不到的事——面对痛苦,接受他痛苦的宿命。
多么壮烈,令人心动。
“那您要救他吗?”101问她,“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他不需要我救。”乔纱望着他说:“他为他的道殉葬,这是他的选择,我尊重他。”
101轻轻叹气:“或许您只是没有那么喜欢他,若是您真的非常喜欢一个人,您不会忍心看他去赴死。”
是吗?或许是吧。
“谢圣君!”有人急喊了一声,在大雨之中惨厉的喊:“去抓乔纱!擒住她来要挟魔尊!他们定然有什么关联!阿加的元魂在她手上!”
乔纱动也没动的笑了,她看着满头黑发,拎着血淋淋剑的谢明君,替他感到可惜,他此生太过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与期望,终其一生都在被正派所累,一步步毁了他自己的道。
那位师祖比众人反应都快,知谢明君定然不肯,便抽身而出,直接提剑逼到了乔纱眼前,什么话也不说,抬起手中剑,一剑朝乔纱刺下来。
又狠又快,就像当初他杀了阿加时一样。
乔纱依旧没有动,她坐在那里看着他刺下剑来——
他胸口捅出了一把剑,他僵在乔纱的眼前,手中剑还没来得及落下,一滴滴血从贯穿他胸口的剑尖上流下,掉在乔纱的脚边。
他垂眼看着胸口的剑,雪白的剑,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把法剑更加华光流转的剑。
那是谢明君的佩剑。
他不可思议的扭过头,愣愣去看背后握着剑的人。
乔纱起身抬掌,一掌击在那师祖命门之上,将他击的元神绝灭。
他如同一块快步,倒在她与谢明君之间。
她看见谢明君如死灰一样的脸,他满眼血丝,黑发之中只剩下唯一一缕银发,湿淋淋的披在双肩,他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