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露的幽香,在她颈窝处低笑着解释:“宋相是很固执的一个人,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想变法,可朝中有不少人反对,方大人又与他政见不合,陛下要抬举方大人,自然就只能先撂下宋家……宋相在先皇在时,已经当过好几届的会试主考官了。”
会试出来的进士与同进士,都得称会试主考官一声老师,算算年头,宋相手下的门生的年纪,正该是在朝廷中大放异彩的时候。可政见不合是要命的,连累着举家都迁回了祖宅,可见是在京中没有立足之地了。
这样的人家,薛靖谦却要费心地让远哥儿进去……
她靠近了些,气息轻吐,眼中闪着异样的光:“您的意思是,宋相还有机会……”
宋家有举家避世的风骨在,宋相又曾官至一品,桃李满天下,若是远哥儿通过宋五爷能得到宋家的赏识,宋相起复之日,远哥儿的前程便也明晰了。
闻言,薛靖谦漆黑的眸子中多了几分笑意。
他从前不曾和阿元讲过政事,但她一向聪慧,什么事都是一点就透。没想到,连寻常女子看不穿的政事也能稍一提点就直切要害,倒不枉费他一番费力。
薛家和方家是姻亲,他不便直接向宋家讨人情,但从庶房的宋五爷入手,就简单多了,若是她的嫡亲弟弟有天赋,不消他再多费力气,宋五爷自然会培植自己的门生。近水楼台,借此够上宋家和宋相,也不是无望。
若她是官家女子就好了,哪怕只是小门小户出身,他应也能与她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念头闪过,他微微泛亮的眸子染上了一层莫测之色,轻轻吻上她的眉心,一路下滑:“我记得,你说过你还有个早亡的伯父?”
娇喃呜咽声逐渐没入交缠的唇中,她只来得及发出“嗯”的声调予以回应,就又陷入了风雨中。
来不及思考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
正月里,薛家迎来了全年最大的好消息。
宫里下了圣旨,封大皇子为东宫太子,择日举办册封大典。
压在薛家人头上最大的疑虑终于消失了。
陛下登基以后,虽一直敬重中宫,夫妻恩爱,但男人总也有劣根性,尤其是有了权柄的男人。陛下登基以来的这些年,宫里也进了不少美貌年轻的新人,生下皇子公主的不在少数,大皇子虽是嫡长子,但也不是非他不可——贵妃膝下的四皇子,曹美人膝下的七皇子,身子骨也都很好,瞧不出明显的劣势。
圣人又正值春秋鼎盛,照薛家人最初的想法,是已然做好了夺嫡的持久准备的。但没想到,大皇子还未满十四岁,宫里就直接跳过了册封亲王这一环,直接封了太子。
侯夫人唐氏很是高兴,在府里放了一箩筐又一箩筐的银裸子打赏下人,阵势倒比除夕那日还要热闹些。
这还不够,她见自己身子骨好多了,还要去大觉寺拜佛祖上香还愿。薛靖谦生怕母亲再颠簸着了凉,只好选了一日休沐的时候,全家人都陪着侯夫人去大觉寺上香。
方氏称病没有同行。
程柔嘉不由想起那夜听到的故事。
也不知她是觉得无颜再踏入那佛门圣地,还是并不觉得大皇子册封太子对她来说是好事……如今满府里都知道等大爷办完差事回来,就会张罗分家的事情,方氏这些日子越发闭门不出,西府的什么事都无人知晓。
到了出门那日,承平侯府的大门难得大开,侯夫人由于妈妈服侍着上了最大的那辆马车,后面跟着闻樨山房几个得脸的大丫鬟坐的小马车,接着便是三夫人的马车,池姨娘与一双儿女的马车和程柔嘉主仆的马车。当家的老侯爷、薛靖谦和薛靖兴兄弟则是骑马侧行,侯府的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超一品王侯的倚仗在最前面开路,浩浩荡荡,引来无数目光。
大觉寺那边一早得了侯府的打点,派了孔武有力的僧人手持禅杖守着山门,不许外人进。主持大师亲自在山门前面相迎,侯夫人笑着还礼,一行人先去了大雄宝殿拜了佛祖捐了香油钱,侯夫人甩出几张上吉的签子,当即心花怒放地又添了一千两银子的香油钱,主持大师捋了捋银白长须,迎了一众女眷进了后院的厢房休息。
男人们则随后跟着主持大师去喝茶了。
山路难行,纵然有轿子,出门这大半日侯夫人仍是不免面露倦容,但仍含笑听着薛丹如笑眯眯地说着方才路上看到的风景和见闻。
小丫头一向有分寸,在嫡母面前活泼却不吵闹,眼瞧着侯夫人似是想要休息了,就又拉着双胞兄长借口去外面玩退了出去。
程柔嘉难得出门,倒不觉得疲累,笑眯眯站在槐树下面同池姨娘说笑。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闻樨山房的一位大丫鬟过来禀报:“唐二夫人和表小姐正巧想来上香,僧人们将人拦着,听说咱们两家是姻亲才放进来,这会儿正坐着轿子往这里来,想给夫人请个安。”
唐二夫人?
那岂不是侯夫人娘家国公府的夫人。
侯夫人嫡亲的侄女和弟妹过来了,她们可没有置喙的道理,池姨娘便笑着道:“夫人刚小憩了片刻,姑娘且进去说一声吧。”
那丫鬟便哎了一声,笑着掀帘子进去禀报了。
不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