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愁肠,反而似汽油灼烧她的五脏。
她太不甘心了,自己为女儿虑周详,计长远,方方面面为其着想,到头来只换得嫌弃。而闫嘉盛万事不操心,随便哄一哄,逗一逗,就成了好爸爸。辛勤耕耘的颗粒无收,游手好闲的不劳而获,世间不平,莫过于此。
沈敏替她不值,却因早已意料心情平静。
“我们这个国家,对任何人任何身份都固定的模板。男人该是什么样,女人该是什么样,父亲母亲儿子女儿,老师学生平民官僚,成功者失败者,所有的角色都只能按照唯一标准行事,有个性,不守规矩的都会挨批被黑。你是个母亲就得以家庭为重,围着老公孩子打转,这是社会主流给你的定位,也辐射所有人的思想,包括不懂事的小孩子。比如颖颖看到别人家的妈妈是那样,就会用相同的标准要求你,发现你做不到自然当你是坏妈妈。”
中国社会被中庸思想统治,集体意识凌驾个人意识,不进入那些固定框架,人生极可能脱轨。沈怡没按传统模式扮演母亲,必然付出相应的代价。
悲愤之余,她联想到过去对闫殊颖的教育。制止她学她感兴趣的跆拳道,强令她培养淑女风范,不给她买喜欢的玩具手、枪,非让她玩洋娃娃……
“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儿。”
那时理直气壮说着这种话的她又何尝不是刻板文化的帮凶呢?为顺应社会生存法则,有意无意加固思想樊篱,约束限制周围的人事,进而相互剥夺了自由。
雪崩来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那受害者们可曾想过自己也曾是雪花?
大局既定,她注定要不回女儿了。
离婚协议以极高的效率签订,她和闫嘉盛带着各自名下的财产分道扬镳。闫殊颖选择跟父亲生活,提前被爷爷奶奶带回成都,沈怡有探视权,闫家也没阻止她给女儿打电话。可小孩本人很抵触,每次通话顶多吭个声,也不愿叫妈妈。
“小沈,颖颖正闹别扭,你让她静一静,这段时间先别打扰她,不然我怕她下次不肯再接你电话了。”
白芸用意不明,话却说得无懈可击。沈怡兵败如山倒,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落入以泪洗面的苦境。可她不会向生活这个虐待狂投降,情感上的失意必定要从事业上找补。公司里知道她离婚的人不多,多数人看到的仍是她四清六活的风貌。
国庆前夕筑美接到一宗来自广西北海的大体量委托项目,甲方指名让沈怡参与设计,公司安排她和建筑师们去项目地出差。就在这时遥远的四川西昌发生一起住房局部垮塌事故,导致数十人被埋,死伤不明。新闻引爆全网,也对沈怡冲击巨大。
垮塌楼盘“集馨园”正是她几年前在民兴时负责设计的。
事故垮塌原因尚不明确,当年的设计者们已人心惶惶。建筑业有条铁律:每倒一座楼,就会多几个吃牢饭的从业者,结构师背锅几率最大。
沈怡回忆方案,应该没有致命漏洞,问题可能出在其他环节,追查起来也与她无关。
然而霉运最爱玩阴招,次日前领导老李来电,就此事约她面谈。
沈怡熟知对方作风,这节骨眼上找来绝无好事,果听他道出凶信:“小沈,集馨园那个方案,你还记得楼板的配筋数据吗?”
据说事故发生的当晚,相关部门便去民兴提走了当年的设计资料以供调查。沈怡听老李这么问,一颗心像海绵被揪得变了型,惊疑:“您别告诉我最后的设计案被人改动过。”
老李神色焦烂:“怪我糊涂,那会儿施工方想缩减配筋量,悄悄来找我,负责人跟我很熟,我不好拒绝,所以就……”
他拐弯抹角也不能美化收受贿赂篡改方案的罪行,干这码事少说还有三五个同党,还都是管事的,如今房子塌了,牢狱之灾恐怕正恭候他们。
“您还真是糊涂到家了,怎么对自己的运气那么有自信?听说今早已经挖出来几具尸体,搞不好你们得给人家抵命!”
她怫然大怒,行业潜规则见得多,不吃黑钱的领导少之又少,可一旦生变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一般人纵有熊心豹胆也不敢太过分。
老李慌急:“我记得当时改动以后的数据也在安全线以内,只要不出现极端情况就没问题,谁成想房子会塌呢。所以才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
这大哥擅于坐镇指挥,具体工作都分派给手下执行,对项目里过经过脉的部分不太清楚,必须问实际经手人。
沈怡严正声明:“方案是你改的,不关我的事!”
“你放心,字是我签的,我就是想把责任推给你也办不到啊。就想问问你,事先心里有个数,也好跟那几位交个底。”
时隔多年沈怡也记不太精确,让他先说改动后的数据。
“那个楼盘使用了防连续倒塌设计,目前出现的是局部倒塌,兴许不是设计方的责任。我回去算算,过两天回复您。不过您也得有个准备,万一真摊上事了,也好提前安排。”
建筑设计除考虑抗震和抗风,还要预防在未来数十年的使用期限内可能遭遇的各种偶然突发灾害,比如爆炸、冲击、火灾等。这些灾害会对建筑造成局部损毁,假如剩余的结构不能有效承担结构初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