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家里的人都觉得,这一行没有前途,还不如去开厂子,赚快钱。
在生活面前,先要生存,再有生活。
漆器对着几块木头,几个陶瓷,天天在那儿磨啊磨,费时费力不说,还卖不出去,赚不了钱?何苦来哉。
先把钱赚到了,让生活好起来,再谈传承。
没人想再继承这份手艺了。
眼看着技艺就要失传了,家里的爷爷天天对着自己的一对老物唉声叹气。
在这种时候,原主结果了担子,决定要继续把这个工艺传承下去。
她是个女娃娃,爷爷本来不想答应的。没什么别的原因,做漆器苦哇!
别的先不说,就说大漆,刚刚接触大漆的人,都会大漆过敏,脸肿得像头猪,眼睛只能看见一条缝。
好好一个女娃娃,谁舍得啊?
别说后面手磨推光,能把手掌磨出一层层厚厚的老茧来。谁家的女娃娃是这样养的?
但是想想,爷爷都能想到,如果收下自己的孙女做弟子,之后将是怎样的困难重重。
可是,爷爷不同意,但他也没辙,他不同意,原主就一直缠着他,一副他不答应,她就不会放弃的架势。
小女孩的决心,比天大比地大,见了棺材都不落泪,见了南墙也不回头,和自己的爷爷杠上了。
被原主磨得没有了脾气,看到她就只能愁眉苦脸地喊小祖宗,爷爷没了别的办法,最终同意教她。
不同意也没办法,除了她,也没别的人了。
就这样,爷爷收了她为徒,两人有模有样,按照旧有的规矩,拜了师,喝了茶,然后就开始学艺的生涯。
爷爷是个好爷爷,但是个严厉的师父。
一旦开始学艺,那就要学会吃苦,打得骂得,什么都使得,撒娇也没用。
即使是自己的亲孙女,爷爷也没有丝毫的手软。他的本事就是这么练出来的,严师才能出高徒。
当初他的老师是怎么带他的,他就是怎么带自己的孙女的。
那些他吃过的苦,原主原封不动的,都吃了一遍。
此时,出现在沈声默脑海里的,全是关于原主小时候学艺时吃苦的画面。
约莫是苦和泪,和一个小女孩经常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泣,也不敢找谁说。
原主还是很有担当的,虽然吃苦受累,但是从没想过放弃,每回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一场,第二天洗干净了脸,就又重新去找爷爷学艺去了。
小女孩的性格是格外坚韧的,甚至比家里的那些大人还要坚定,就这样,她跟着爷爷学了十几年,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罪,但最后也算功不唐捐,她学有所成,把爷爷所有的本事都学到手了。
而她比自己的爷爷幸运,她生在了一个好的时代,在这个时代,吃饱喝足的人们开始重视审美,重视精神世界,不少人对传统的手艺感兴趣极了,于是他们便把目光投向了失落已久的传统文化,想要重拾祖辈往日的辉煌。
在这样的时代浪潮下,原主的工作室开起来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一点阻碍,还成为了漆器工艺的非遗传承人。
现在沈声默所处的,就是原主的非遗工作室的后院,平时用来休息放松用的。
沈声默舒展了一下酸软的身体,动了动脖子,感觉舒服了不少。
她摸到自己的后脖颈,掌心一接触到自己脖子后细腻的皮肤,就感觉十分的粗糙。粗粝的感觉,仿佛是一团麻纸一样,刮得她脖子生疼。
沈声默怔了怔,看向自己的掌心,发现自己的掌心,特别是右手的掌心,叠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老茧,细皮嫩肉是毫不相干了,这双手,看上去特别有年龄感,像老人的手。
在漆器髹饰中,有很多次打磨推光的程序,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是不能用机器打磨推光的。因为用机器打磨推光,会造成胎体上留有回旋,看上去不好看。可人不会。
人是最精密的机器,手动的、人为的打磨推光,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
也正是在一遍遍,一年年的打磨推光中,她拥有了一双长满老茧的手。
这双手一点也不纤细,甚至也不好看,但是充满了一种力量感,那是一种属于劳动的美。相信不管是谁,看到这样的一双手,都会感觉亲切,因为它背后代表的是多年的劳作,这是离着自然与泥土最近的一双手。
皮还嫩的时候,磨掉了一层皮,起了血泡,但也没有时间好好养,就继续工作。渐渐的,磨掉的皮越来越多,最后就长了茧。
爷爷说,这一层茧是一种证明,它就是保护她的武器,比任何手套都管用。
只要她一直勤快,茧就会一直跟着她,除非是严重的伤口,不然这层茧就是最好的保护壳,能保护着她,不让她痛。
沈声默无声的笑了笑,动动自己的手指,感受它的灵活。
这确实是一双很灵巧很美的手。
也确实像爷爷说的那样,这双手的知觉是不够敏感的,想来在做漆器的过程中,这种钝感是合适的,太敏感,一点痛就让她移开手的话,说不定会毁掉整个作品。
正在此时,在后院里一间偏房里,传来一阵“哗啦”的声音,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