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逃出来的时候远远的看了眼将军府,大火将其烧的早已瞧不出原先的模样,似乎从昨夜一直烧到早上,便是有活口,约莫也不复存在了。”
严惊蛰眼角蓄的泪水哗啦一下砸向地面,她家两百来口的人,短短一个月,就只剩她跟父兄三人。
慈祥的奶娘宋氏,与她一道长大的丫鬟脆果、环心,守门的刘伯伯,二院里的侍卫们……都没了。
这时,城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急促的锣鼓声,老百姓们蜂拥的往城门口赶。
严惊蛰抬手捂脸哭了良久,面色稍缓后,方才逆着人群继续往城内走。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高吼一声:“官家贴了悬赏,赏金二百两,寻昨夜上山匿名报信的大功臣——”
严惊蛰脚步微顿,旋即转过身。
凭借着小个子的优势,她飞速的钻到黄榜前,上面的大字无不在宣誓着一件事:临川军在找她!
二百两啊——
严惊蛰傻乎乎的咧嘴笑,有了这笔银子她就可以请人将奶娘他们厚葬,到时候再去毗邻之州寻个好处去住下来,一边打听父兄的消息,一边应对小气鬼系统的积分。
系统不合时宜的跳出来打击严惊蛰:[宿主吞咽隐身丸离开后,临川军花心思在四周寻找宿主未果,宿主等会如何跟临川军解释,一个腿脚不灵便的人是怎么完美的避开了他们的搜查?]
严惊蛰:……
雍州乱的毫无预兆,逃出来的老百姓大部分都没来得及敛家中的财物,眼下折身回去时,家中早已被叛军扫荡一空。
所以,当下黄榜下人头攒动,足有七八百人吵着嚷着想拿赏银,可惜冒名上前领赏的人皆垂着脑袋丧气出来。
一问怎么了,几人怪不好意思的:“军爷问我昨晚干了啥。”
众人屏息,严惊蛰也不由的竖起小耳朵。
“我……”
几人支支吾吾,脸蛋一阵发烫,“我说我上山报信去了,军爷紧接着问我怎么报的,自然是张嘴说话的啊,谁知军爷横了我一眼……”
严惊蛰笑了笑不说话,围着皇榜下的老百姓脸色变幻莫测,可碍于银子的诱惑愣是没人愿意离开城门口。
临川军被厚脸皮的人闹得心烦,当即拔出刀厉声威喝,严明再有人胡来,小心脑袋,此话一出,城门口的人头顿时少了大半。
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的人在那徘徊不走。
这天晌午过后,阳光大好,严惊蛰脱了之前矮个叛军的衣裳,用舅舅国公爷寄来的银子买了两个菜饼,捧着饼子坐在城门口大树下啃咬,边啃边在脑中策划着。
叛军悉数被杀后,雍州城内已经慢慢恢复往日的流动,趁着买饼的空隙,她适才去了一趟将军府。
将军府被烧的只剩下一片焦土,她赶过去的时候,临川军正往外抬烧焦腐烂的尸体。
尸体辨不出是谁,严惊蛰忍泪上前道明身份,请求临川军能帮她敛尸下葬。
收尸的士兵听闻定北将军的爱女尚在人世,当即是又惊又喜,拍着胸脯说下葬事宜他们兄弟几个给包了,只不过棺材等物品,还需严惊蛰自行掏腰包。
毕竟上百来号尸体呢!
严惊蛰拭干泪,郑重承诺一定会攒够棺材本。
跑棺材铺子一问,因为战乱死伤人数众多,一口杉木棺材竟然喊价要一两半,砍价后也要一两,严惊蛰摸摸兜里上下的四十九两九百八十文,默默的走出了棺材铺。
之后,她就咬着饼子蹲守在皇榜之下,一双水润润的眸子时不时的在来往百姓身上打量。
功夫不负有心人,突然,一个肩上有伤的威猛汉子从旁经过,严惊蛰嚼饼的动作一顿,眼睛发光。
真巧,这汉子她认识,是城中有名的猎户,性子豪爽中透着憨厚,总之,是好人。
严惊蛰飞速将余下的菜饼一口塞进嘴里,站起身冲汉子高喊:“陶叔——”
汉子猛地回头,看到严惊蛰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后,汉子不禁揉揉眼,随即大喜:“严大小姐!”
陶镇经常上将军府卖猎物,听说府上小姐喜欢猎奇的小玩意,陶镇便往深林里走,每每遇上好看的鸟儿,陶镇便留心抓活物,好去将军府逗严惊蛰欢心,严惊蛰笑了,那陶镇就能拿多点赏银,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稔。
两人走到城门口的暖茶摊子坐下,互诉这些天惊心动魄的事后,陶镇哭成泪人。
“叛军昨夜火烧将军府时,小的没能阻止住,这才让将军家里遭了灾。”陶镇颇为难过,声泪俱下,“我还以为大小姐也……还好还好,老天爷有眼……”
重生后再遇陪她长大的故人,严惊蛰怎么也憋不住了,抱着陶叔嚎啕大哭,哭她的重生,哭雍州战乱后的惨状,哭严府几百口人的惨死……
陶镇神情自责,垂泪伸出粗糙大掌搭在女孩脑袋上轻拍,哽咽的无声安慰。
严惊蛰心碎神伤的抬眸,声音凄厉:“陶叔,他们全死了,全死了,一个都没剩……”
陶镇心疼不已,颓然叹道:“大小姐节哀,至少将军和大公子没有……”
严惊蛰打着哭嗝,哭够了方才起身坐回对面。
这结局比上辈子要好很多,她该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