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庚轻咳一声:“那么还是运过去吧。杜长老、颜城主,你二人交接一下,将粮食运去何家渡,装船出发。”
四千石就是四十万斤,数量很大。光一个千渡城也不可能随手拿出来,还要从青云地界内筹出,最好是蜈河边上的城池,如此运送最便捷。
颜庆只管千渡城,所以这次筹粮要由杜时素来统一调配,而后由颜庆从何家渡运出去。
杜时素应了一声,面无异色。青云地界连年丰收,仓禀八成满,拿不出四千石岂非是个笑话?
颜庆却面现不愉:“何家渡已到高峰期,供应往来商队和平民都吃力,怎么再加这四千石粮食?”
四十万斤粮食,那得启用多少艘船去运载?还是大船!
蜈河可不总是这么温驯,夏天下过几场大雨,水位就会增高,风急浪陡不好走船了。所以有经验的商户和平民都赶在这个时候渡河,否则再过个把月,蜈河可能就走不了了。
水运是最省力的方式。
文庚想了想:“蜈河沿岸的三个渡口也都用起来,不止是何家渡;大船小船一起上罢,趁着最近风平浪静。”
颜庆只是抱怨一句,明知不能太过,否则要惹人怀疑。他也不再吭声,只在心头反复盘算。
船只从何家渡出发,抵达宣国平泽关附近,卸货再返回,这么一来一去至少要七八天时间。
会不会妨碍他原有的计划呢?
刘怜玉轻咳一声:“童渊人的第二件打算呢?”
“这一件就……”文庚似觉难以启齿,顿了一下才慢吞吞道,“新任摄政王颜霜打算接手我宗的山长之位。”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回众位长老的反应可就热烈多了,或冷笑,或怒骂,或无语。
就连一向最木讷的谢冶光都忍不住道:“凭什么?”
“新摄政王认为,我宗山长之位一直都是颜氏族内传承。如今山长已经……”文庚将那几个字咽了下去,继续道,“因此由他担任是最合适不过。他最快会在夏季过来交接。”
说到这里,他正色道:“依我个人之见,山长推选为青云宗内务,不容童渊人插手。诸位长老以为如何?”
“赞同!”
“回绝!”
在这件事上,七位长老取得了高度一致。
“这些麻烦,仅凭长老会理不清楚。”颜庆总结,“我们需要确认摄政王的死讯,同时准备推选新山长。”
刘怜玉看他一眼:“颜城主,莫要着急。”
“不急?”颜庆呵呵一笑,“外头战火连天,形势瞬息万变,我们却在这里虚度时光,左右拿不出个有效对策来。再这样下去,青云宗危矣!”
这帮人在山上悠哉久了,不知道山下有多残酷是吧?“这几个月来,陆续有南下的宣国难民绕过边境,试图潜入千渡城,并且人数是越来越多,都避战乱而来,赶都赶不尽!”
“童渊人往南边增派援军,据我接到的消息,几天前接连打出两场大胜仗。”他拍着桌子冷笑,“那里的局势越乱,对我们的压力也就越大。”
“无论他们怎样混乱,青云宗都不能插手!”文庚沉声道,“但有一点颜城主说得没错,推选山长势在必行。”
谢冶光看了颜庆一眼,不吱声。
他很清楚颜庆的野心和渴望,对其并无好感,但眼前的形势对青云宗不妙。
群龙无首,就做不出重大决定。新山长的推选,的确是迫在眉睫。
文庚揉了揉额头,并不掩饰自己已经为此烦心多日:“颜烈颜山长恐怕已不幸仙逝,未留遗嘱,然时局纷扰,青云宗不可一日无长。我在此倡议……”
众人都屏息以待。
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文庚吁一口气道:“我们开始推选代山长罢。老规矩,每人只投一票,多者胜出。”
严格来说,他们还未最终确认颜烈的死讯,因此只能选出“代”山长。不过在座都明白,只要消息确凿,这个“代”字就可以拿掉了。
因此,今日的议程其实就是推选山长。
文庚紧接着又道:“我无才无德,年事又高,就不参与竞逐。目前杜长老、颜城主都有意竞逐,可还有人自荐入选?”
在场众人都不吱声,显然早都知道。文庚代理青云宗事务十余年,事无巨细,至今两鬓斑白,也的确不易。他早就表示了交权退二线的想法,
见旁人都无异议,文庚颌首:“那么,就开始吧。”
推选方式也非常简单,每人一张小纸片,写上自己支持的人名上交,最后唱票计数。
得票高者胜。
每人写完后,都要在纸片上加盖攒金印,以示未有涂改和变动。
长老会一共七人,个个笔走龙蛇,一蹴而就,可见老早就做好了决定——除了徐陵光。
文庚眼角余光望见,知行峰峰长徐陵光握着笔杆子,显出三分犹豫。
是了,方才颜庆私下里找他聊过。
文庚和在场所有人一样清楚,颜庆对山长之位野心勃勃,本身又善于经营,但人缘比起杜时素还是差了一筹。
以文庚的眼光来看,两位候选人中还是杜时素获胜的可能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