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也不催促,只是慢悠悠地继续吃饭。现在他的饭量还赶不上十六岁未负伤时,但比起半年前已经明显增大。
很快,厉鹤林站了起来:“你在这里等着。”说罢大步离去。
他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时辰。
燕三郎早就吃饱,仆人都把桌面打理干净。
甚至猫儿窝在少年怀里开始打盹,厉鹤林才又走了出来,把一本书放到燕三郎面前:“看看,你要的是不是这一本?”
燕三郎拾起,一页一页看过去,忽然面露喜色:“正是!厉夫子真不愧是万事通。”
“得逞了你就拍马屁。”厉鹤林摸着下巴道,“你找这一本,是因为龙口堰的麻烦?”
“是。”燕三郎也不瞒他。
“你是个聪明孩子,比我的几个徒弟都聪明,连容生运气真不错。”厉鹤林先是赞他一句,而后就是话锋急转,“不过你可要仔细了,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燕三郎立刻虚心道:“请先生教我。”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循规守矩,不教人诟病。”厉鹤林慢慢道,“唯一的差池,就是你承接下来的西城计划。”
少年面容微动。
老人长叹一声:“孩子,你心太大了。”无论燕时初心思多么细腻、筹划多么周全,他毕竟才十八岁,年轻、乐观、有朝气,但有时不知深浅。
厉鹤林看燕三郎若有所思,也就浅提辄止。
而后,少年站了起来,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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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宫人前来传谕:
卫王宣清乐伯进宫。
燕三郎醒来三天了,萧宓现在才宣他觐见,已经给足他休息和思考对策的时间。并且这个时间点也卡得很妙,不在早晨廷议时宣燕三郎进宫,免得他被群起攻之。
就连千岁也道:“萧宓很够意思呀。”
时隔半年再进宫,天耀宫和从前相比也没什么变化,顶多是哪个庭园多种了时令鲜花。这会儿已入深秋,燕三郎就发现萧宓书房外多了几棵红枫,仪态飘逸有仙气。
刚刚跨槛进门,少年就发现御书房里除了萧宓之外,还有另一道身影——
水部郎中章显龙。
他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但随即恢复了一脸淡然。
燕三郎向萧宓行礼,又向章显龙问了声安好。他救过卫王救命不止两次,作为回报之一,今后面圣也不须跪拜,只行揖礼。
见到他,萧宓严肃的面容上才泛起一丝笑意:“这两天身体如何?”
“托王上的福气,一天好过一天。”毕竟已在盛邑混迹两年有余,迎来送往不断,如今燕三郎说起客套话也是一套一套。
“那就好。”萧宓长长舒了口气,后背挺得更直溜儿了,声音也转为凝重,“燕时初,你可知自己给孤惹麻烦了?”
“王上是指?”
“龙口堰。”萧宓直接挑明。燕小子玲珑剔透,理来的时间虽短,想必也整理了一套说辞,想出一点办法了吧?“七月底开始的暴雨,致白灵川水位暴涨,龙口堰决堤!水部认定,龙口堰施造不力,弗御洪水。唔,你有话说么?”
“有。”燕三郎正色道,“堰堤的修造强度有上限,龙口堰是按照三百年一遇的标准建造,当时方案已经报批水部也获得通过,由章大人亲自审核。”
其实不用他说,萧宓也记得这段往事。
第1142章 放出来给孤看看
李开良和白诚焕在开工前当然要将资料报送水部。水部好似一连打回来十几次,甚是严苛,而燕时初的手下也修改递交了十几次。
两边都是不厌其烦,按理说已经符合水部的要求才是。
“图纸和资料是一码事。”章显龙绷着一张脸,“真正施工进程又是另一码事。决堤以后,白诚焕提交的册表正在审计,但无论如何,溃堤致洪水滔天,清乐伯都是责无旁贷。”
出了事就一定要有人担责,这符合舆论国情,连萧宓也说不出什么来。
站在他的角度,万事难逃一个“理”字。
“如果是洪水导致溃堤,其咎在我。”燕三郎把这事儿直接揽在自己身上,清声道,“如是其他原因,恐怕就得说道说道。”
章显龙实是羡慕他。
敢在威严日渐深重的卫王面前这样口无遮拦的,只有这个清乐伯了。
他气得笑了:“新修好的大堰溃堤,除了洪水还能有其他原因?”
燕三郎淡淡道:“白诚焕和现场负责的陈二黑应该都跟你报告过了,白灵川上游水量出现异常变化。”
萧宓听得目光一凝:“什么变化?孤怎未听说?”
章显龙赶紧道:“禀王上,据清乐伯手下辩述,白灵川上游石场湾在洪灾时的水量远远大于其上十余里的沙沟。”
“所以?”萧宓没听明白,太抽象了。
“白灵川的水,先经沙沟,再到石场湾,中间并无支流注入,相隔又近。”燕三郎解说道,“既然洪水从上游冲下来,这两地的水量应该相差无几,甚至沙沟的面积远小于石场湾,它的水位应该更高、泛滥更广才是。但沙沟岸边的竹子基本无损,也没有洪水上岸入侵内地的迹象。也就是说,从石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