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凶手还逍遥法外。
能犯下这种恶性大案的不是普通人,所以署衙一点儿抓人来顶缸的念头都没有。就因此事牵涉到地方高官,又闹得人人皆知,才必须要秉公办理。
“署衙那帮子人,现在焦头烂额呢。这事儿只要再悬着几天,就要惊动上面了。”
“这回也是怪了,一点儿线索都没找到。”
掌柜摆了摆手:“我在署衙的朋友说,昨晚市集那里又出现两具尸体,都是生面孔。”
“外乡人?”
“是啊,而且城守军盘查外地人两、三天了,压根儿没见过这两个。他们是直到死了才被发现。”掌柜压低声音,神秘道,“身上还配着武器,很可能就是凶手那一伙儿的。”
“他们又是被谁杀掉的?”
“那就不清楚了。”这事儿从头到尾都笼罩着阴云和不祥。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却见临窗的座儿有个男孩吃好了,走过来会钞。
掌柜一边结账一边问他:“小哥儿,你家人还没找来?”
他摇了摇头。
“可要我帮你报官?”
他又摇了摇头,面色平和,并没有一般孩子的惊惶。
然后,他就回房去了。
掌柜悄悄提点伙计:“这孩子有些古怪,你今晚多盯着他点儿。”
伙计领命去了。
这个晚上月明星稀,是个好天气,四下里的响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住店的客人事儿多,伙计半夜起来三、四趟,见男孩的客房紧闭。床就挨着墙,他经过时,都可以听见里面均匀的呼吸声。
一点异常都没有。他摇了摇头,掌柜年纪大了,就喜欢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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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过中天,黟城署尹杨奇行还在挑灯阅卷。下人知道他这两天上火厉害,眼睛通红、满嘴起泡,一晚上给他送了两次冰镇的莲子百合羹。
秋风已经带上凉意,可心头的闷火还需要沁骨的冰水才能稍稍压止。
他扔下手里的案情卷宗,揉了揉干涩的眼,数不清是第几次叹气了。
第16章 不速之客
城主府惨案并不复杂,而是空白。
关于这案子的文书只有薄薄的六页纸,对于一桩当地的惊天大案来说,这也太少了。死去的几个凶手身上并没有明显的标识,然而肌体强韧,掌中都有薄茧,仵作认为他们生前都是高手。
既是高手,好歹自矜身份啊,为什么要到他们这种鸟不生蛋的乡下小地方来行凶?
更糟糕的是,他们应该还有同党潜在城里,数量不明,位置不明,甚至目的不明。黟城人惊叹于凶手的残忍,但更担忧自己的安全。有这么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凶手藏在黟城,谁不是寝食难安?
更糟糕的是,王廷居然派出来安抚使!
今儿白天,黟城大开北城门迎接的,就是这一位。
黟城地处梁国北部,是个偏远小城,离大都有八百多里地。城主府大案才发生两天,消息绝无可能那么快就传去大都。
就算城主府案惨烈,可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历来只有天灾及边境用兵,王廷才会特遣安抚使出办。小小黟城何德何能劳动使节他老人家纡尊降贵走上这么一趟?
可是安抚使居然就到了。
那就只能说明,安抚使早就上路往这里而来。
这位安抚使进署衙之后就责他办案不力,着他三日之内必须擒拿凶手归案,并且表示自己要坐镇黟城,亲自督办!
三日。
杨奇行挠得头皮都要破了,这是要逼死他的节奏啊。可怜他在这位置上已经熬了八年,前些日子上头还给他透了消息,明年之前王廷很可能一纸命令颁下来,升他去州府做事。
终于要离开这鸟不生蛋的乡下穷地方,杨奇行甚至都觉得这个秋天的风里都透着香气,哪知好事还没上门,噩耗倒先来了!
他忍不住又揪了揪头发,这是烦闷时的习惯动作,结果薅下来好几根。
他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到此时也仍是了无困意。
“罢了!”他拍了拍桌子,决定再沉下心来好好翻找线索,“来人!”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再来一碗冰镇莲子羹才能压下嘴里的苦味儿。
屋外无人应答。
杨奇行又喊了一声,然而外头还是静悄悄地。
守在外头的下人哪去了,莫不是敢偷懒睡觉?
杨奇行只得自己起身,打算出门训斥几句。
他心头憋着一股火气,也恨不得找人出出气。不过他还未走出两步,忽有一阵大风刮过,窗户咣当一声洞开。
凉风扑面,吹得他头发都乱了。
杨奇行黑着脸正要去关窗,不经意一回头,突然呆住。
门边不知何时倚着一个红衣女郎,对着他巧笑嫣然。
杨奇行是读书人,熟知赞颂女子容貌的华丽词藻,什么国色天香,什么沉鱼落雁,他从来都觉太过。可是只有见到了眼前这个女人,他才知道那些词汇的苍白无力,世上真就有这样的美人!
哪怕她的手笼在袖中,只露出纤指如笋尖,哪怕是她侧首睥睨,下颌扬起一点润巧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