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既已认主,在自身安全不受威胁的情况下,她就不能跟铃铛主人对着干!
小乞丐把竹笼子往灶上又凑了凑,更近了。
红衣女胸口一阵起伏,费尽全力才能将怒气暂且压住:“行,我帮你治,只要你将这东西丢远!”
要的就是这句话。小乞丐目的达到,立刻将竹笼放到一边,又当着她的面,打来清水反复洗手,又搓了两遍皂角。
这即是说,他不会再碰老鼠了。
红衣女怒色稍霁,心里的火气却没消褪多少。她从前纵横天下,令多少生灵谈之色变,如今受制于人,竟被人间一个最低贱的小乞丐尽情拿捏。
想到气处,她一掌拍在案板上。
这案板底下的台子由红砖砌成,结实得很,被她这么一拍,也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响声。
小乞丐望着这案板好半天,以为会像那些功夫在身的人劈板砖那样咣咣碎成几块。
然而,并没有。事实上,她一掌下去像拍在棉花上,没有半点儿声音回响。
好吧,他预计错误。小乞丐耸了耸肩,这个女人的出场方式太古怪,他还以为她很厉害呢。
他又去找东西了。
才翻出半包蔗糖,他胳膊肘不小心碰到案板,只听见“哗”一下低响,红砖台子就塌了。
坍塌得很彻底,都碎成齑粉,找不出半块好砖。
就仿佛这台子原本就是用细沙堆起来的一样,而红衣女那一拍只是重新将它们打回了原形。
小乞丐张着嘴,一下就合不拢了。好、好厉害!比胡财主家的护院大师傅还厉害,那人只能一下敲碎三块板砖呢。
红衣女幽幽道:“再惹我,我就将你也变作粉末!”
小乞丐缩了缩,眼里好似终于露出了畏惧之色,让她稍感满意。
这个时候,芋艿蒸熟了。
小乞丐取出食物,又将蔗糖撒在粗陶碟子里,然后给芋艿剥了半圈外皮,露出肥白圆短、形如鸡蛋的身段,再去蘸糖。
糖比一般调味品要贵上许多,并不是平民家中必备的食材。好在这家主人平时贩卖的货物里就有蔗糖,自家厨房里是不缺的。
他没有马上开吃,而是将芋艿递给了她。
红衣女挑起秀眉,有些意外:“给我的?”
小乞丐点头,又将芋艿往她面前凑了凑。
食物特有的香气一阵阵飘近,让她想起自己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吃过东西了。再看他脸上神情很诚恳,红衣女面色一阵阴晴不定,最后还是伸手接过。
罢了,她还能一直跟他对着干么?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虽然他这“大腿”看起来细了些、短了些。
咬一口食物,咯吱作响。芋艿特有的粉糯混合着蔗糖的清甜,尽管单调了些,可是吃下肚里立刻就饱足感油然而生。
尽管没有荤腥,但这样热气腾腾的食物一样可以将胃肠哄骗得很好。
小乞丐也在大口啃芋,吃得很香,好像这是他在世上的最后一顿饭,甚至都无暇分心去看她。
两人吃着同样的食物,红衣女的目光就在他身上流连,若有所思。
这小家伙要挟她治病,知道她心中不忿,所以回头就请吃东西讨好她么?他才多大年纪,能有这种心机?
若真如此,那可就有趣了呢。
这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红衣女用得秀气,只吃了一个,剩下的芋艿都被小乞丐包圆儿了。他又瘦又小,胃容量却着实惊人。
吃着吃着,他还伸手去挠脖子。红衣女注意到,他颈部不知何时冒出一小块红疹。
就这么快?方才她在暗巷给他检查声带时还没有呢。
吃饱以后,他又去菜地里刨出两个带土的芋艿,还把装着老鼠的竹笼顺便拎上。红衣女奇道:“你不在这里过夜?”
饭都在这里吃了,用的是人家的柴火清水和蔗糖,她不信这小子拉不下脸来睡觉。外头有凄风冷雨,又不太平,他好不容易找到个栖身之所。
小乞丐摇了摇头,循原路爬出围墙,悄悄遁走。
过不多时,就有一队士兵走进胡同,挨家挨户敲门。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睡眼惺忪出来开门:“兵爷,发生什么事了?”
“城里有命案发生,凶嫌在逃!”
大家都吃了一惊。
这时住在商贩隔壁的家主人主动道:“哎呀,大刘十天前出门做生意去了,但我今晚好似听到他家传来一些响动,后院还有白烟飘起。”
几个士兵相视一眼,立刻就转身去了商贩家门口:
“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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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女就伫立在附近的牌楼上,居高临下,将巷子里的骚动尽收眼底。她叹了口气,这才飘然落去小乞丐身边。
他们走得及时,避过了兵祸,否则小乞丐要吃不完兜着走,或许就得求着她帮忙了。
他坚持不在商贩家过夜,是事先就预估到这样的危险吗?
小乞丐破旧的衣裳重新被雨水打得精湿。他的身形瘦小又狼狈,脑门儿上顶着一蓬乱发,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谁也不会在意他。
但红衣女终于觉得,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