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白眼,强行忍住牢骚。
他算看出来,对方辉来说他是老师,而安歌身兼多职,方辉更听安歌的话。
不管了。方辉在短短三个月成绩猛蹿一截,大部分功劳得归于这个小姑娘。
学校抽调了高一年级的学生干部做家长会的招待工作,在大门口迎接家长,在报告厅帮忙维持秩序。安歌因为成绩好,也被叫了去。这些班干部几乎都知道她和方辉在“早恋”,不由分说把她安排到报告厅。
家长会开始后,帮忙的学生就近坐下,安歌坐在方辉旁边。
现任的校长没有豪言壮语,主要报数据,往届考进提前招生的比率是多少,重点院校的有多少,本科有多少,大专又有多少。家长放宽心,万一学生考失手,还有自费和委培可以托底。如果家境一般,成绩又不够理想的,可以考虑电大,条条大路通罗马,人生贵在坚持,有心向学总能找到路。
不赞成复读。高考志愿表有一格“是否服从分配”,假如想复读只能填“不服从分配”,但这样风险大了,万一第一志愿落空,第二、第三志愿基本指不上,会落到下一档录取。
城镇户口高中生落榜后可以参加招工,农村的只能哪里来回哪里去,所以哪怕落到中专,能读就去读,好歹也是干部编制,毕业后档案进人事局,不像工人编制进劳动局,也比回家种地要好。
先把最糟的情况想好,哪怕不如意也不至于崩溃。
安歌听着实在话,这也是她头一次参加动员大会。梦里的那次错过了,那时方辉因为出任务两三个月没音讯,她以为他嫌烦不想理她,提不起精神,开会那天找了个理由没去。后来高考也没拿出拼劲,幸好高三总的来说算把课程追上了,还是考进了大学。虽然不是特别好的,但也是大学。
“你怎么总喜欢胡思乱想。”那个“方辉”无可奈何,“相信我,我不会不辞而别。”
骗子。
安歌嘴角微微上扬。
散会后方辉被老梁叫走,方亮一边等,一边帮着一起整理坐椅。
初夏晚上八点多钟,报告厅上蝉声仍浓,连绵成片。方亮去小卖部买了一拎袋汽水,分给帮忙的学生们。安歌挑了瓶盐汽水,坐在门口石凳上慢慢地喝。冯超拿的是桔子汽水,打开就是一股甜香。方亮喝的是自己带的白开水,用来装水的是雀巢咖啡瓶,水里飘着几根金银花。
太接地气了。安歌想,忍不住想笑。
方亮挑挑眉,做个怒目的表情,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天都黑了,写什么呢?冯超不好意思凑过去看,好在方亮解释道,“全记下来了,某年某月某日,毛毛不尊敬长辈。”
这下不用说冯超也知道方亮开玩笑的。三个人笑了一会,拍打着腿边的蚊虫,随意聊天。
“没想到方辉真的能坚持到这儿。”方亮看着方辉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地学习,说不心疼是假的,但又希望他如愿以偿,不敢劝他放松。
冯超沉默了一下说,“压力太大了。”
“他肯定可以。”
“怎么来的把握?”方亮笑道,“方辉自己都没有。”
安歌双手比划出一个高度,“凭他做过这么多卷子。”她看向黑暗中飞舞的萤光,“其实取不取无所谓,校长刚才也说了,不用太执着,人生长得很,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是啊,活着。她特别怕方辉会走到同一条路上,他的人生应该像他希望的那样钻研学术,而不会因为成绩不够,靠出色的身体素质通过招飞。
方亮喝了口水,“人生不在于长短,在于价值吧?像我现在就比较废。”赶在冯超开口前,他抢着说,“不用同情我,我还没放弃。”再辛苦也要锻炼大脑,脑子不够用就借助于工具,随身带着小笔记本。
这样的夜色让人容易说真话,冯超说,“方二哥,我喜欢现在的你。以前看见你总有点怕,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鄙视我。不像现在,还给我买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