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阳台上那条冻得笔直的藏青色棉布大裤衩,刚才目光相接时冯超不易察觉的尴尬,突然明白了。
这是凌晨三四点悄悄爬起来洗的吧?都结成冰了。
难怪她那老爹开始不安,而只和妹妹们共同生活过的安景云却没意识到,带回家的那个男孩已经开始青春期。
想到父母保守的观念,也不知道老爹已经忍了多久,说不定心里早想吐血,又觉得此事不登大雅之堂不好言之于口,安歌只想爆笑。不过,怎么会呢,难道是运动量和学习的负担还不够?该给冯超加份牛奶了,这个阶段也是长个子的时候,别缺了营养。
上学路上安歌加快了步伐。他俩向来控制在交谈不费力的跑速,这一提速,到校的时候就有些微汗,比平时早了几分钟。
刚进校门,后面何明轩趟着车追上来,“喂你们今天跑那么快!”
迎面遇到值勤的学生,“高一几班的?校园内不准骑车!”
“没骑!”何明轩解释道,跳下车推着自行车跑到安歌身边,“怎么往小卖部走?没吃早饭?”他伸手在书包掏了会,“噔噔噔!”掌心里一块巧克力,“拿着,进口的。”
何明轩在海外的外公时常寄信进来,嫌汇款按规定要存半年才能取太慢,直接把钱和外汇券夹在信纸里寄。秦梅君在友谊商店买大件之后的零头,便挑了巧克力啊果汁糖啊之类孩子喜欢的。
安歌接过,分了一半给冯超,又把自己手里的一分为二,一份给何明轩,剩下的塞嘴里,“我们去买牛奶,一起?”
“学霸请客?”何明轩开玩笑道。
“嗯请学神。”
何明轩锁好自行车,书包往后一甩,随意地背在身后。他已经是一米八三的个子,揽住冯超的时候高出小半个头,“你怎么没报名奥数班,我听说你们班主任问过你?”
冯超摇头笑着说,“我不行,我不能再分心。”
何明轩看向安歌,安歌连忙申明,“我勉为其难,过阵子可能会退出。”当老师的总觉得没试过不能轻言放弃,既然数学成绩这么好,那么竞赛不会差到哪。安歌却知道自己的长处不在数学,她逻辑推理和记忆力都不错,但对数学无感。
何明轩挠挠头,“被你们说得我也不想上了。”竞赛班利用周六下午的时间,如今推行休息一天半,别人都休息自己还要上课的滋味不好受,而且他也不打算走竞赛的路。秦梅君早已说过她对他未来的计划,加强英语,考托福,大二出国留学。
“老班肯定不会放过你。”冯超指出。老师的心也有偏向,问到他是意思意思,不放过任何一条可能养肥的鱼,而安歌和何明轩则是活泼健壮的大鱼。
“那是……”何明轩吐口气。秦梅君警告过他,不能在学校谈及未来的安排-人多耳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下绊子。
小卖部的牛奶每瓶又贵了三毛,何明轩不满地说,“怎么又涨了,我觉得比去年贵了一倍。”
小卖部的阿姨忙着迎接学生买早餐大军的准备,头也不抬地答,“你问我我问谁。今年年初物价放开后就开始涨,要粮票的米一毛二一斤,不要粮票的五毛一斤,这样涨下去饭也要吃不起了。”
冯超拍拍何明轩,“草纸肥皂也涨了。”昨天中午安景云买了三百斤煤球,就是因为听说煤球要涨价,现在靠墙垒得高高的。好在家家户户都这样,也没人挑理,他们还帮对门徐阿姨搬了两百斤。刑警大队的蔡叔叔常年顾不上家,徐阿姨跟儿子两个人搬煤球太慢了。
卫生间靠近天花板的柜子里放满草纸和肥皂,还有……冯超脸微微红了下,妇女用品。安阿姨说算下来一块钱一条,让徐蓁省着点用。她还说等徐蘅和安歌也“来了”的话,家里的钱简直像在烧。
这些当然不是当着他面说的,但安阿姨训大姐的时候,声音有点高。
冯超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尴尬,徐叔叔似乎带着审视的目光,自己变粗的嗓门、越来越明显的喉结、唇上淡淡的胡须,每一样都显示着他不再是可爱的小男孩,粗手大脚,站哪都碍眼。最尴尬的就是奇怪的梦,其实没有具体的人,就是温暖的风吹过,很舒适很放松,然后就……
他羡慕何明轩,也羡慕方辉,他们好像从未意识到身上的变化,大大方方,坦然地和安歌交谈说笑。
何明轩几口喝光牛奶,把空瓶放在柜台上,单臂卡在冯超脖子上,“快喝,我有事问你。毛毛你别跟来,我和冯超要说男人之间的话。”
冯超不自然地挣扎。
他不安地看着安歌。后者刚跑过步的脸粉扑扑的,咬着吸管的牙雪白,“你们随意。”
何明轩把冯超拖到外头,往后看了看,发现安歌确实没跟上来,示意冯超走教学楼后面的小道,那里人少。
“老实交待!看那种小书了?”
冯超没马上明白,想想才赶紧摇头否认,“没有!”
何明轩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笑道,“干吗,明人面前不打暗话。你这眼圈怎么回事?熊猫啊?”
冯超嘴动了动,何明轩却以为他承认了,笑完劝道,“悠着点。嗳我说了你别生气,你可不能犯糊涂,现在是关键时刻,精力得放在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