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甜度徐蓁能接受。接过杯子时她发现胡晓冬眼睛红红的,“你哭过?”
胡晓冬脸一红,匆忙之间差点摔倒,幸好安歌伸手扶了一把。自家大姐观察力是有,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很少考虑他人的感受。
徐蘅早就想说,这会被徐蓁提及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阿姨不让冬冬上学。”
以前学校不想接收胡晓冬,但现在《义务教育法》正式施行,每个适龄儿童和少年必须接受义务教育。胡晓冬只是得过小儿麻痹症,又不是智力、视力或者听力有问题,所以今年普通小学给他发了入学通知。至于特殊教育学校,不好意思,眼下本市还没有一所正式的,毕竟正常儿童还没百分百上学,哪里顾得上有残疾的。梦里安景云每个月缴四十元,徐蘅才能在福利院借读,因为社会免费福利是给孤儿的。
“为什么?”徐蓁奇道。胡晓冬很喜欢读书,她们姐妹仨和冯超轮流给他讲课,算起来也有小学四年级的文化程度。
胡晓冬瞪了眼徐蘅,怏怏道,“说好不提,讲话不算数。”
徐蘅闭上嘴,这下真的是徐蓁怎么问她也不开口。
“阿姨大概担心冬冬哥上学后,家里没人看店。”安歌替他们解围,“胡婆婆上了年纪,又要进材料又要做炒货,平时家务也不少。阿姨上班顾不上家里,冬冬哥上学后胡婆婆就一点休息时间也没有了。”
放到以后,最佳方案无非胡晓冬的妈妈辞职。
然而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
不开玩笑,这年头没了单位介绍信,火车坐不成、旅馆没得住。生病什么的费用也都要自己先付,再去单位报销。胡阿姨本身也只有小学毕业,哪敢不给家庭留条后路。人都有惰性,工资即使微薄,但相应的福利关系大了。一直要到下岗潮,大家才意识到,原来单位也会消亡……
徐蓁不是笨蛋,只是没想那么多,就觉得胡晓冬那么喜欢看书,如今又没经济负担,为什么不去上学。
她张口结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像五姨夫那样用人?可五姨夫是跟街道合办,算不上剥削劳动力。而且,就算是徐蘅,也知道炒货的关键在调料,胡婆婆的调料不让人碰,如果有外人,会不会偷走调料方子。
“没关系。”胡晓冬反而安慰她们,“我是几天没睡好,担心自己跟不上进度会留级,缺睡才眼睛红。现在好了,不用怕了,也用不着风里来雨里去每天要早起。”
是手工小作坊,还是扩大规模招外人,得胡家自己下定决心。
回到家里,徐蓁问安景云,然而安景云哪里看得到那么远,只能从眼前分析,“哪能事事称心如意,哪样重要抓哪样,识字又不是一定要去学校才行。冬冬这个情况,以后找工作也不容易,还不如看好家里的店。累坏了胡婆婆,事情就大了。你们再热心,难道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照顾他?没了亲人才叫可怜。”
应景般,当晚半夜徐家的门被重重敲响。
大姑父没了,留下一个老肺结核的妻子,一排未成年的孩子。
第九十九章 离家出走
来报丧的是大姑父的一个远亲, 连夜赶了几十里的路, 敲开门说完正事, 进去上了个厕所。
也没洗手,出来一屁股坐下,就地吐了口痰, 掏出根烟点上了, “弟妹弄点吃的。”
安景云已经换过衣服准备出门,闻言开火下了碗面,现炒了个番茄鸡蛋浇在面上。
远亲吃完一抹嘴, “走吧。”
徐重在省里开会,老太太去了卫采云那里帮忙做月子,家里安景云托给了徐蓁。这会等人一走, 徐蓁出来收拾,挟了一只烧过的煤球放在痰上,踩碎后扫地, 扫完再拖地。厕所是另一种狼藉,盖板没掀起, 盖板上地上臭烘烘的都是小便。就算徐蓁不像安歌洁癖严重, 看了一眼也想骂人。本来远亲嫌人少, 想叫上三个孩子一起去,被安景云推了,明天高中第一天, 请假不好。实则安景云悄悄跟徐蓁说了, 那地方卫生习惯不好, 得肺结核的多的是。虽说孩子们打过卡介苗,但谁能保证疫苗一定有效,能远则远。
“大姐,这里我来弄。”冯超扯了几张草纸,接过打扫厕所的活。徐蓁转身出去,安歌在厨房洗碗,煤气灶上开着火烧水,准备高温消毒。
徐蓁哎哎叫道,“热水瓶不是有水。”煤气多贵,平时都是用煤球炉烧开水。
“只有小半瓶,不烫。”安歌淡定地说。天热,家里没准备多余的开水。
自家小妹要求高,夏天不吃小青菜豇豆,嫌药水打得多。
大半夜的,徐蓁也懒得管了,打了个呵欠,嘟囔道,“今天去跟明天去不是一样,非要折腾人。”小姑父逢年过节还会给她们发压岁钱,金额虽少但也是一片心意。大姑父就像貔貅,上门只有拿没有出的时候,徐蓁对他感情极其淡薄。看徐蓁也不小了,安景云慢慢地把大人的事情告诉她,自从听说大姑父以前隔三岔五把大姑姑打得起不了床,她特别厌恶这种人。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东西。
全家唯一没被吵醒的只有徐蘅,睡得呼呼呼,张着嘴流着口水,也不知道梦见什么,还吧唧了两下。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