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跟妈妈说,旁边坐着两个人,没办法专心做作业。
外头不知何时又飘起雨星,安景云是给客人拿把伞,防止路上雨下大。
完全没听到徐蓁的叫声,安景云匆匆拿伞,匆匆出去。
安歌跟在后面出了房。徐蓁松口气,突然注意到徐蘅正在看她,一只眼斜得特别厉害。
徐蓁瞪过去,吓得徐蘅那只眼歪到另一边。
叛徒,说好要一起对付讨厌鬼。徐蓁愤愤地想,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被收买过去了。
楼道里没灯,晚上黑黝黝瞧不清台阶,徐正则打着手电筒把客人送下楼。安景云去收拾茶杯,发现不知何时安歌进了房,跟徐重在聊天。
“作业做完没?”安景云问,又说,“别缠着爷爷。爷爷累了一天,要早点休息。”
徐重笑道,“没事。和毛毛说话就是休息。”
安景云听他俩在说报上的新闻,卫星通信和电视传播试验取得成功,忍不住插嘴,“那以后节目就多了?”
“是啊。”徐重说,“局里买了台彩电放在文娱室,晚上连家属在内都能去看电视。人少的时候,你们也去吧。”
安景云一喜,随即想到自己的学业,连忙摇头,“不行,不看还好,就怕越看越想看,别的都没心思了。”看见安歌瞧过来,她瞪了一眼,“你们也是,心思放学习上,别老记着玩。”
安景云和徐蓁瞪人的样子还真像……安歌想。
安歌并没有想看电视。有啥好看呢,《再向虎山行》和《射雕英雄传》头回来袭就没入迷,别说再来一次。她喜欢现代剧,除了凤梨头的黑历史之外,只有《创世纪》了。地方台也给力,每天晚上连播四集,帅哥云集,简直……目不暇接。
咦,两部剧唯一共同点只有年轻的男演员多。安歌默默检讨三秒,难道她竟是如此好色之人?
安景云拿了茶杯和烟灰缸出去洗,安歌抓紧时间,问了一个成年以后一直想问、却没机会问的问题,“爷爷,你相信好人有好报吗?”
小孙女一头小卷毛,圆圆的小脸,神情却是严肃的。徐重乐了,“信啊。”
“从来没怀疑过?”
老头经历过许多,前几年一直活得像个老农民,种地,抽烟叶。人生的落差并没让他牢骚满腹,只是变得沉默。但说到人情世故,安歌觉得爷爷要比爸爸懂,这种寡言也许是自我保护的办法。
徐重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有过动摇。不过年纪大了,再改也来不及,不如纯粹点来得好。毛毛,你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有句老话,达则兼济天下,越是聪明的人,越是感受比别人深,越是想得多,越是……”
徐重犹豫了一下,但安歌的目光让他觉得这孩子听得懂,“有的人愿意为全体谋取福利,甚至愿意放弃个人的利益。这种事情未必所有人能够理解,甚至可能被解读为傻,或者……别的意图。”他叹息着往下说,“做不到也是正常,但每个人心里自有一把秤,是非曲直,最难的是过得了自己这关。”
行吧,安歌的理解是觉悟有高低,爷爷属于高的那批,否则也不会放着大把家产不享受,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后来的发展有点不符合他最初的设想,但他打算“独善其身”,能做多少是多少。毕竟徐家虽然过得紧巴巴,但外头更穷的人多的是,好事做到底得了。
要怪就怪眼下的生产水平太低,等大家都吃得好穿得暖,开始追求WIFI这种最基本需求的时候,爷爷的理想就算完成了。
下眼药什么的,不是安歌不想做,是老头完全不在乎回报。她虽然自己做不到,但对能做到的人还是尊敬的。
说起来能做到纯粹的人也不止爷爷,眼前至少还有方爸方妈,一直让方旭陪着徐蘅。难道他们不知道徐蘅的不讨人喜欢?不怕方旭被徐蘅欺负?还不是一片怜悯之心,既是对她的爱才,也是对徐蘅的惜弱。
还有谢老师王老师,拿着白菜的工资操着……的心。
这样的人,越到后来越少。可能就是善意得不到回报,还有可能被恶意解读。慢慢的,还成了反面教材,被当成违背人性的典型。
第二天上课,方辉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蔫蔫地提不起劲。
到体育课被老师吆喝着跑了两圈,他才有点回魂。
“拿他没办法。”方辉自我检讨,“怪我,事先没跟他说起一声。”
因为事关程婷婷的名声,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俩默认不要再让别人参与,哪怕那人是冯超。
不过难怪冯超不开心,安歌觉得换成自己,也是会失落,好像被排除在小团队之外。
自由活动的时候,冯超一个人坐在树下。
安歌在他身边坐下。
冯超没吭声,让了点位置出来。方辉跟安歌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她既然来了,过会少不了方辉。
“对不起。”安歌说。
“没关系。”冯超也是一付蔫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