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晨身体微微颤了一下,胃口全无,坐在那发呆。
几人都看出他是知道点事的,也没催他,又涮了点蔬菜。
严昱泽夹了两筷子菜放到于晨碗里。
于晨低头看看被汤汁浸润地油亮的菜叶,开口说:“你是严昱泽吧?”
严昱泽说:“你才认出来,你们班女生眼睛好使多了。”
于晨说:“你有那么多粉丝,大家都喜欢你,为什么要退出娱乐圈?”
很多人问过严昱泽这个问题,但是于晨和他们不一样,他明显不是粉丝,他的目光真诚,好像是在探讨一个解答题,需要正确的答案。
“时机吧,我赚了不少钱,生活无忧,而且那段时间生活上有点变故,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如果你要问是什么事,那是私事,不方便透露。”
于晨眉头蹙起,“喜欢你的粉丝呢,你就不管他们了?”
严昱泽放下筷子,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喜好情绪,我很感激他们,但不会为了他们的情绪和喜好改变生活选择。”
于晨再次沉默,直到火锅熄火,服务员上了茶水。
张诚说:“于晨,我们是来解决事情的,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你不需要有什么顾忌,知道什么都可以说。我们不会和学校里的任何人提起。”
于晨说:“你们已经猜到是我了?”
几人不知道他说的意思,但都没表露出来。
大人式的圆滑,被半大的孩子误认为是默认的态度。于晨苦笑,“难怪你们今天到学校只找我。没错,他们三个昏迷,是我做的。”
张诚问:“怎么做的?”
于晨说:“这件事很蹊跷,说出来有可能你们不会相信。”
“我们相信真相,你只管说。”
“我是学校美术社的,没个礼拜都要去画画,美术室有一尊菩萨石膏像,有一次我削铅笔把手划伤了,搬石膏像的时候沾上去,那尊菩萨像说话了。它说会实现我的愿望。我的愿望就是让他们三个消失。”
阮棠听到他说到美术室的时候,已经把手机打开,找到照片,给于晨辨认,“你说的是这个石膏像?”
于晨看了看,“外表一样,可是我看到的是菩萨脸是微笑的。”
“那没错,就是它了。”阮棠说。
其余三人也都看了照片。
严昱泽问于晨,“为什么要让他们三个消失?不是朋友吗?”
“朋友……”于晨露出讥诮的神色,把袖子往上撩起,露出青青紫紫的手臂,“你觉得,这算朋友吗?”
阮棠脑子里立刻蹦出了四个字:校园欺凌。
其他几人也是一样。
于晨语气略有些冷淡地讲述自己的故事,“他们三个是初中就在一个学校,到了高中也玩在一起,我本来是想打球锻炼下身体,但是以前从来没打过,想跟着学一下,开始他们先让我跑腿买水买面包,有时候值日的工作也让我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事情越来越多,而且他们也习惯使唤我,有一次,吴俊的鞋踩到狗(哈)屎,把鞋扔给我,让我去洗,他没有鞋穿,就让我把鞋脱下来,还嘲笑我品味老土,鞋子难看。”
于晨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到了高二以后,他们就开始变本加厉,以嘲讽我为乐趣,上个月,吴俊英语考试成绩不好,被老师和家长批评,心情很差,我给他买面包晚了点,他把东西砸我身上,说我是捡垃圾的贱种,我和他吵,他们三个就一起打我。之后就有好几次这样的事。”
他的头垂地很低。
“我上网查过,这种事情一旦发展到这种情况,就没有办法善了,我还有一年半的高中要读,他们这样,已经影响到我学习了,我没有办法,所以菩萨问我的时候。我就说了,希望他们三个消失。”
张诚沉声问了句,“你没有和父母提过吗?或许可以让他们找老师谈一下。”
于晨说:“我的父母前几年去大城市打工的时候车祸过世了,我只有奶奶,她在市场摆摊,有时候还会捡垃圾卖钱。吴俊的爸妈是开厂的,学校每次办活动,都是他爸妈给全校师生提供饮料和食品,你觉得我说了会有多大用?”
在座的四个大人都沉默了,谁也不敢说,找家长找老师一定会起到作用。这就是真实的社会,掺杂太多的复杂因素,不以单纯的道理或者是非来作出判断,即使是学校的孩子,都没有办法完全避开影响。
阮棠记得,当时在医院听到那三家的家长说自家孩子多么乖巧听话,没想到真实的情况却是这样。
严昱泽说:“三个小混蛋,让他们继续躺着吧。”
阮棠,张诚,任龙倏地看向他。
于晨也抬起头,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严昱泽目光笔直地看向他,“于晨,由你来决定,要不要救他们三个。”
于晨愣住。
“你说救,我们就去救人,你说不救,我们就不管他们了。”
张诚皱眉想说什么,阮棠悄悄拉了他一下。
于晨表情有些呆滞,嘴巴微微动了动,没出声。
四个人也像之前那样,等着他开口。
“救吧。”许久,于晨艰难地张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