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因为叫了同一个名字,因为长得有点像,因为剥个芋头皮,就把两个品行完全不同,甚至南辕北辙截然相反的人等同在一起。
这是对她心中深藏的,那个真正的宁馥的侮辱。
可是……
宁舒英忍不住联想。
她语气强硬让她染掉紫色的头发;她让田姨拿着剩下的红薯强迫她吃完;
宁馥带她上白马山,第一件事是帮她染发,第一个要求是不准浪费粮食……
——当然,那是她已经吃够了苦头,生怕自己答应得不够快呢。
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宁先生给芳丫起了名字,却不愿给她起。
宁先生教芳丫骑马,却不愿教给她。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
在真实的世界里,她已经交给了她一些东西,而她却不愿听、不愿学?
是不是她不识好歹?
就在宁舒英心如乱麻的时候,车子已经缓缓停下。
她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
“下车。”
她的声线平淡,“看够了没有?一起进去。”
宁舒英回过神来,用力咬了咬牙。
输人不能输阵!
她狠狠回击道:“少自作多情,谁看你?”
宁馥挑了挑眉。
女人生就秾丽容颜,眉目疏阔,轮廓深刻,轻描淡写的一个小动作,也是顾盼生光的。
她以前也没有这样生动过。
但下一秒她的话,立刻让宁舒英心中那一点儿刚升起的惊艳烟消云散。
“看了是小狗。”
宁舒英气得简直要跳起来,恨不得朝空气挥个几拳。
当然,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能这样做。
愤怒的大脑想也不想,就指挥嘴巴做出了回应——
“我是狗,你是什么?!”
然后她便看这见鬼的女人璨然一笑,——
“你又不是我生的。”
宁舒英突然就噎住了。
这么些年,哪怕几乎说不上真正做过母女,宁馥也始终挂着她“母亲”的头衔。
她突然不以母亲的身份自居,宁舒英没有迎来预料之中的如释重负,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你的物理还要再好好补一补。”女人道。
你在后视镜中一而再再而三地瞄人,别人又怎么可能不发现?
宁舒英的咬牙切齿显然取悦了宁馥。
而当她自己注意到这一点后,禁不住更生气了。
宁馥却已经转身,施施然朝宴会厅走去。
***
为了膈应宁馥,宁舒英根本就没换合适的衣服。
她还是一身潮牌,T恤,牛仔裤,运动鞋,脖子上挂着银饰丁零当啷,看起来十足十的街头少女。
虽然她是有那么一丢丢地怀疑,但这绝不说明她宁舒英就此屈服!
最初那一点点被宁馥“夸赞”的受宠若惊,此刻就像过敏源一样,让宁舒英一回想起来就浑身痒痒。
看看这场合吧!
不过又是一群自诩“上流社会”的,有钱而无脑的阔太太们的交际场合!拍几支红酒,买下几块宝石和钻表,彰显自己无处卖弄的财富和家世罢了。
令人恶心!
街角有个穿得很机车风的少年朝她挥了挥手。
宁舒英也隐蔽地朝他点了点头。
她的座驾,——一辆哈雷摩托车,被停在了街角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别想让她乖乖做个“高贵”的傀儡!
宁舒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想象着晚宴结束后,她在所有人面前跨上哈雷,在那些“上流人”富太太的面前,狠狠抹掉那个女人的面子时——
她该是什么反应?
哈!
体面,那可是她一直以来最看重的东西。
脑补过到时宁馥的脸色,宁舒英心里终于舒畅了许多。
——这弥补了刚刚宁馥对她的装束完全视而不见、浑然不在意的态度,带来的计划落空的愤懑难受。
***
显然,在这样的场合里,即使穿的低调无比,宁馥也会成为全场的焦点。
不为别的。
对于贫穷者来说,外表可能是最重要的资本和进身之阶;而对于这场合中的人来说,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锦上之花罢了。
财富,才是最美、最吸引人的容颜。
宁舒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名义上的“母亲”,在一瞬间就被人簇拥了起来。
有男有女,仿佛都与她熟悉得不得了,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宁馥倒是没忘了她。
只招了招手,众人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到了宁舒英身上。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之间,宁舒英像个故意闯入这场宴会来搞破坏的。
——当然,这大约也正是她的目的。
众人的目光便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早听说宁家的这个孩子,与母亲并不亲密。而今天她竟然能穿成这样来、宁馥竟然能允许她打扮成这副模样,实在令人很难不去猜测,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自以为克制的,探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