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不绝,荣昌王虔诚跪下,半白的长发寸寸落地。
慕潇和乌老三立在殿外,彼此对视,心情皆是复杂难言。
乌老三千里迢迢从灵州奔回来,得知主子要出家,差点没跟他一起遁入空门。
荣昌王却拒绝了他的陪伴,让他留下继续辅佐世子。
两人悄悄跟到慈恩寺,没有进去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西沉,慕潇转身离开,乌老三回过神,忙不迭追上。
慕潇心中百味陈杂,虽然父亲还在京城,他若愿意,每天都能见到,但父亲潜心修佛,一心忘却世俗牵挂,父子间的缘分终归还是断了。
策马回到王府,一进屋,就见时绮正开心地收拾着行李,嘴里还忍不住哼着欢快的歌谣。
他深吸口气,走上前,一字一句道:“皎皎,你可不可以……不要与我和离?”
时绮惊讶地抬眼,他唯恐她拒绝,不给她出声的机会,紧接着道:“你不愿留下,我无法强迫你,但……看在你我朝夕相伴将近一年的份上,我只有这一个请求,你能不能……”
“世子何必执着于我?”时绮低声道,“我这一走,不知何日方归,倘若你遇到心仪的……”
“不可能,我只喜欢你。”慕潇不管不顾地打断她,“你可以走,也可以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五年后再回来,我会永远等着你,直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天。”
时绮静默片刻,末了,以微不可查的幅度点了点头。
旋即,她落入一个怀抱,他身上沉水香的味道钻进嗅觉,她听见他急促的心跳。
她低声:“如果……永远没有那一天呢?”
慕潇收紧手臂,却在心底默默给出答复。
他愿意等她。
一辈子。
翌日,林鸢乘车出城,送别时绮、时绾和玉清公主。
时绾请她帮忙照拂一下自己的养母和养兄,以免孟家余党报复他们,玉清公主告诉她,北夏不复存在,自己也不再是什么劳什子公主,往后就叫玉清了。
时绮犹豫地凑近林鸢耳边,压低声音道:“世子……荣昌王殿下若与哪个小娘子走得近,待我归来,阿姐定要告诉我。那个……我正好与他和离,没有别的意思。”
林鸢但笑不语,目送她们登上马车,驶出视线。
一回头,却见慕潇从暗处现身,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堂嫂,皎皎对你说了什么?”
林鸢如实相告,慕潇一怔,神情间露出一抹喜色。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堂嫂放心,皎皎不在的时候,我定会为她‘守身如玉’。”
林鸢忍俊不禁,与他道别,乘车回宫。
第二天,林鸢和慕濯一同送走了萧成安、杨九娘和曲明微兄妹。
萧成安受封云麾将军、灵州大都督,携新婚妻子前去戍边,杨九娘的一双儿女已经跟他打成一片,将他当做父亲,全然忘记了时维是哪根葱。
曲明微没有见到传闻中的顾将军,听说她留在漠北,收拾北夏覆灭后的残局,立即决定亲自去灵州一见,曲五郎也自告奋勇,打算到灵州驻守。
顾珏受封归德将军,曲明微也有了自己的军衔,英国公虽然依依不舍,但却不再阻止。
他和曲夫人皆来相送,看着女儿纵马远行,伤感之余,发自内心地一笑。
回宫的途中,林鸢倚在慕濯肩头,轻声叹道:“现如今,我身边只有你和丹桂了。”
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的亲眷友人们各得其所,她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但又难免有些人去楼空的怅然。
慕濯吻了吻她的发顶,宽慰道:“过些时日,或许万公公他们会回来。”
“未必。”林鸢不以为然,“管家上了年纪,万全和万康乐不思蜀,八成会留在灵州。”
慕濯将她揽入怀中:“那就只能你我相依为命了,还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在下。”
林鸢扑哧一笑,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而今,他与她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夫妻,高处不胜寒,但一生得此一人,也就足矣。
光阴飞逝,转眼便是年末。
距京城千里之外的儋州阳光明媚,一个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的女子摸索着走出屋门。
她穿着一袭粗布衣裙,曾经保养得宜的乌发悉数花白,双手皲裂粗糙,满是劳作的痕迹。
此人正是昔日风光无限的安国公夫人林氏。
如今她孑然一身,时文柏和时维已先一步离她而去。
时文柏从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沦为庶人,半生如大梦一场,兜兜转转又回到落魄寒门子,因是戴罪之身,还不如一介白丁。他一路上受尽押送官兵的侮辱和打骂,加上在牢里受刑严重,伤口未愈,就被百姓们泼来的污物感染,还没走到儋州,就在痛不欲生中断了气。
时维行动不便,随着路途往南,气候日渐炎热,他身上的臭味愈发浓烈,官兵们不堪忍受,趁着渡海之际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他抛出船舱、沉进茫茫深水。
至于他死前最后一刻有没有想过被闷死后扔入池塘的庶弟,就再无人得知了。
林氏来到沙滩上,摸索半天,俯身拾起一枚贝壳,但下一瞬,有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