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好旗袍, 先不忙着学裁剪,得先把怎么做纽襻学起来。”冯婆婆坐在最前头, 对着下面新招来的工人们说。
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 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两个小脚在端正的坐姿下露了出来,她也不像从前似的慌忙遮住, 很有一番自然的风骨。
“纽襻是旗袍上的点睛之处,纽襻打的好,这件旗袍的味道就出来了。”她拿起一个已经刮好浆的扣条给下面的人做示范,
“一个好的纽襻做好,得花十几个步骤,中间有一环做的不好,就做不成一个好纽襻。说起纽襻的样式来,那更是没边了,几十种都不止。金鱼纽、兔仙儿纽、蝴蝶纽、凤凰纽...旗袍的款式不一样,用的纽襻也不一样。”
她的手指灵活的动着,说话间一个纽襻就打好了,
“这是最简单的一字扣,也是平时最常见的,从最基本的入门,打好了我再教你们难的。这事不能着急,慢工出细活。秦厂长不是说了吗,咱们这活不走量,走的就是一个精细,慢慢来吧!”
一节课完毕,所有人都主动站起来,“冯师傅辛苦了!”
这么大岁数的老师傅,让人家天天来给上课,这就得当宝儿似的给供起来啊!
冯婆婆轻轻点点头,宣布下课,慢慢喝了口水润嗓子。
秦念笑着走到前面,“辛苦冯师傅了,中午想吃点什么,我给您安排国营饭店去!”
冯婆婆像模像样的思索起来,“吃碗面就行了,国营饭店也没啥好吃的。”
真不知道就那手艺怎么开馆子,当真不如她做饭的水平。不过她家丫头说啥来着?她现在是职业女性,没得上完班还得回家做中午饭的道理,就在外头凑合吃一口吧!
“得嘞,那今儿中午咱就下馆子,好好犒劳犒劳冯师傅!”
秦念说完,两个人对上眼,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婆婆,说真的,你现在累吗?”秦念拉着冯婆婆的手,两个人慢慢搀扶着往国营饭店走。
“不累!你婆婆我从来没感觉到这么有精神过!”冯婆婆中气十足道。
说来也奇怪,从前什么都不干,在家只觉得没有几天活头了,现在又是讲课又是指导工人做活儿,一天天踩着个小脚满哪踮哒,她竟然觉得自己还能再活好几十年!
秦念心说这是有精气神了,人都年轻了。人最怕是没奔头,只要一没奔头,多大岁数也像风烛残年一样。
“丫头,婆婆得谢谢你。”冯婆婆枯瘦的手紧紧拉着秦念细嫩的手,“你婆婆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碰上了你。”
要不然,她怕是等不到为她正名这一天,熬着靠着到死的那一天也就算了...
“婆婆,能遇上你也是我特别幸运的一件事!”秦念真心道。
没有冯婆婆,她一个人怕是无法照料好明明这个小毛头,现在服装厂也就没有这么好的一个指导师傅。
说起来袁悦把冯婆婆的经历往自己面前一放的时候,她是吓了一跳的。
她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住着想当年沪市的第一裁缝师傅,是专给各大户人家的家眷做衣服的,后来环境动荡,她跟着一个大家族辗转各地,直至解放,大户人家去了香港,她才在新安市落下脚来。
人只知她擅长缝纫,却不知道她竟然那么有名。曾经需要递名贴才能得量体裁衣的第一裁缝,竟然是新安市最不起眼的一个老太太。
因着秦念这番奔波,又有好几个老师傅来了服装厂,有擅长制扇的,有擅长刺绣的,每个都正了名,成了服装厂的正式指导师傅。
秦念为自己得了这么多老宝贝感到高兴,却不知在很多人心里,她也成了他们的救星。
当厂长还有一个好处是,秦念她爸终于管不了她谈恋爱了,她和蒋溢每天在一起都有务必正当的理由了,一个是厂长,一个是生产部长,我们在搞工作呀!
把秦景学气的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这对以耍嘴皮子劝退无数想走后门的秦景学来说,无疑是他嘴上功夫的败笔,气的他看蒋溢越发不顺眼了。
天越发冷了起来,地处北方的新安市已是银装素裹。
秦念和蒋溢去了隔壁市的厂子定制作纽襻的钩丝,深一脚浅一脚的踩雪回来,大棉鞋都灌包了。
“这样不行,脚要冻伤了的,赶快回家换鞋换衣服!”
蒋溢看冻得脸、手都通红的秦念,心疼的强制要求道。
本来现在也没正式开工,都是在做开工前的准备工作,服装厂也没什么事,秦念感受到自己已经冻得发麻的脚,就没反抗地跟着蒋溢回了机械厂大院。
“都回自己家吧,一会儿换完衣服再汇合。”
“怎么?不一起换啊?”蒋溢坏笑着对秦念说,装得色眯眯的样子像个成熟的色鬼。
“滚蛋!”秦念笑睨了他一眼,这人逮到机会不作怪就不是他了。
两人先绕到秦念家,蒋溢打算看着秦念进门才走,这已经是两人的惯例了。却没想到秦念在兜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什么东西来。
“怎么了?钥匙没了?再好好找找!”
蒋溢也帮她翻着挎包,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可能是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