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隽一手撑上白瓷墙面,一手下挪,低着头闭上了眼。
1106小院。
孟疏雨不舍得地看了看化妆镜里的自己,心想亏她花了这么久,真是白瞎了这“越夜越美丽”的裸妆。
卸干净妆,孟疏雨去淋浴间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换了条长至脚踝的中袖连衣裙。
反正周隽也不看她,不如防蚊重要。
孟疏雨在工作中习惯了保持时间观念,做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距离八点半正好还有两分钟。
她把手机装进斜跨的小腰包,走出了院门。
却见门口空空荡荡,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孟疏雨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正好八点半。
稍微迟到一会儿倒没什么,但周隽不会不打算来了吧。
刚才两人其实也没完全说定,只不过她赌他不至于让她空等,所以自顾自丢下个时间就跑了。
想到这里,再回忆回忆周隽当时的态度,的确不是特别情愿。
时间变得分外漫长,从一分钟一分钟地走成了一秒一秒地走。
孟疏雨等一会儿看一眼手机,没等来周隽,倒先等来了山里的秋蚊。
她拍拍手臂,搡走蚊子,望着过路手挽手的情侣叹了口气。
掌心手机忽然一震,孟疏雨立刻拿起来看。
周隽:「晚点再出来,到了叫你。」
孟疏雨:「这都八点三十四了你才说,我早就出来了。」
新消息没得到回音,但好歹周隽没有失约的意思,孟疏雨也就不麻烦折返了,站在路灯下来回踱着步等。
等了两分钟,身后传来一道男声:“不是让你晚点出来?”
孟疏雨回过头,看到了一身衬衣西裤,打扮体面的周隽。
“那你要早点说呀,我都出来好几分钟了。”
周隽低头看了眼手机。
离了房间的wifi,山里的信号在一格和两格之间来回跳跃。
八点二十九的消息,八点三十四才发送成功。
孟疏雨走上前去:“商务精英还迟到呢。”
“你说八点半的时候问过我意见了?”
“我哪知道你洗澡比我还慢。”
周隽这下没有反驳,问了句:“去哪儿?”
“散步有什么去哪儿的,走到哪儿算哪儿。”孟疏雨当先往前走去,经过一棵树,伸长胳膊随手摘了片叶子,回头问,“这什么树?还挺漂亮。”
“不知道人家什么树就随便摘?”周隽跟了上来。
“……”
摘个树叶而已,怎么还被他说出了渣女的味道。
“来都来了,能不能好好聊聊天?”孟疏雨皱皱眉头。
周隽捏过她指间的叶子,举起来看了看:“白蜡吧。”
“你还真知道。”孟疏雨又从他手里把叶子捏了回来,仔细看了看,思维发散开去,“你是哪来的时间懂这么多,那么早上大学不是应该很忙吗?”
“小时候闲。”
“你们富二代小时候不会被抓去学这学那?”
周隽侧目看她一眼。
“行吧,是我给富二代贴标签了。那你小时候还挺幸福,我就比较惨了。我爸是语文老师,我们家密密麻麻都是书,我小时候不知道被逼着背了多少唐诗宋词。”
“不好?”
“当时觉得不好,后来发现挺有用的,毕竟我大学就是读的中文,哦对,你看过我简历应该知道。”
“你爸让你读的?”
“那怎么可能,这种人生大事当然得自己决定了,我当时确实是喜欢。不过工作以后写文书都用官腔书面语,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几年不用也忘本了。”
孟疏雨絮絮叨叨说着,忽然记起前几天跟周隽聊过的话题:“对了,我爸去启明福利院做慈善就是教那儿的小朋友唐诗宋词什么的,你们家呢?”
周隽眯了眯眼:“送钱吧。”
“哦,也是。”孟疏雨点点头,“你真不觉得,说不定就是我们家和你们家都去这福利院做过慈善,我跟你才这么有缘。”
“孟疏雨,我看你谦虚了。”周隽费解地看着她。
“?”
“你没忘本,酸话还挺多。”
孟疏雨一噎。
当初她还嫌弃简丞散步时候说土味情话,现在她自己跟周隽散步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强撑着场面嘴硬:“这哪儿酸了,命运论本来就有依据的,不信拉倒。”
“我说不信了?”
孟疏雨眨了眨眼:“你还能信这个。”
“不是狭义的命运论。”
“那是什么?”
“读没读过博尔赫斯的《致一枚硬币》。”
孟疏雨站住了脚步:“当然读过。”
1966年的某个夜晚,博尔赫斯站在一艘轮船的甲板上将一枚硬币丢入了大海中。
事后博尔赫斯写了一首诗来纪念这枚硬币,诗里有句话翻译成中文大概是说:“此后我命运的每个瞬间,无论沉睡还是清醒,喜怒还是哀乐,都将对应着那枚看不见的硬币的另一个瞬间。”
关于这首诗的赏析很多,孟疏雨也曾经为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