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前到南淮吧。”谈秦朝周隽努努下巴,“是不是隽?”
“嗯。”
“那我应该也处理完工作了,要不——”孟疏雨瞅瞅周隽,“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下午四点,孟疏雨坐着周隽的车到了南淮南郊。
从市区到郊区,越靠近南郊房子越老旧,到了他们下车的这片城乡接合部,放眼望去都是上了年头的私房小院。
西斜的太阳照着各家各户的院门,映见栏杆上斑驳剥落的铁锈痕迹。
孟疏雨跟着周隽和谈秦下了车,往尽头处的院门走去。
见谈秦在前打头,孟疏雨看了看左手边的周隽:“你这手还没好全,就……不牵了吧?”
“嗯。”周隽抬起手肘,留出一角空间。
孟疏雨目光凝了凝,偏回头目视前方,抬手慢慢穿过他的臂弯,挽住了他。
周隽胳膊一收,带着她挨近了自己。
孟疏雨两只脚打了下架:“你悠着点手呀……”
“那你悠着脚。”
“……”
孟疏雨挺直背脊,踩稳了脚步。
前边谈秦推开院门,朝里喊了声“奶奶”。
黄桂芬立马迎了过来:“嗳!小秦小隽来啦?”
“还有小孟呢。”孟疏雨一回生两回熟,笑眯眯地打上了招呼。
“小孟也来了啊,奶奶这半个月一直盼着你呢!”黄桂芬拿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亲昵地揽过她的后背,“来了好,你们爷爷这精神头一好就闲不住,都练一下午字了,你俩快劝劝他休息去……”
周隽带孟疏雨进了厅堂。
常秋石正站在书案边写字,听到动静搁下笔,老花眼镜往下一拨:“小隽带小孟来了啊?”
“是我,爷爷,”孟疏雨走上前去,“您最近身体好些了吧?”
谈秦撇撇嘴:“爷爷,您这可就重女轻男了,敢情我搁您眼里就隐形了是不?”
“那你是得往后排排。”常秋石挥挥手示意谈秦让开些,仔细打量着孟疏雨,“爷爷好多了,你和小隽一来爷爷就更好了!”
“那我可得多来来——”孟疏雨想也没想地嘴甜了一把,说完发现又给自己挖了下个坑,偏头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周隽。
“嗯,带你多来来。”周隽倒笑得自然,看了眼不远处的书案问,“您写什么呢?”
“病了一场手上劲都没了,写了篇千字文,你来得刚好,看看爷爷这字是不是退步了?”
“我看看。”周隽跟着常秋石往书案走去。
孟疏雨见爷孙俩讨论书法去了,和谈秦坐到了一边的沙发,跟端来茶水的黄桂芬聊天。
这边聊了几句,一转头,见书案那头常秋石把狼毫笔递给了周隽:“你也好久没给爷爷写字了,今天刚好来上一幅。”
“您这突然一提倒把我考倒了,”周隽接过笔思忖了下,“我给您写点什么应应景好。”
孟疏雨担心地望过去。
估计是不想爷爷奶奶问起,周隽来南淮之前特意扣实了衬衫袖扣,把纱布遮得严严实实。
所以常秋石应该不知道周隽手腕有伤。
孟疏雨想着给周隽解个围,作出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说:“要不我来写一幅?我小时候也学过毛笔字,不过就是好多年没练了……”
“那敢情好呀,小孟你来!”
周隽看了眼走上前的孟疏雨,低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写字不碍事了。”
“哦,”所以周隽刚才不是想推托,而是确实没考虑好写幅什么,“那还是你来吧,我写得不好看……”
“一起吧。”周隽把笔递进她掌心。
孟疏雨接过笔,还没理解“一起”是什么意思,周隽的手心已经覆上她的手背,跟她一起握过了笔。
人也站到她侧后,捱近了她的后背。
孟疏雨心连着肝一颤,缓缓眨了眨眼。
……好家伙,毛笔字怎么写来着?
孟疏雨轻飘飘站着,心像悬浮到半空,手也不再受自己掌控,被周隽包裹在掌心,随他去蘸墨,去落笔,去挪动。
等她回过神一低头,宣纸上已经赫然落下一个遒劲纵逸的“昨”字。
“这是要写什么……”孟疏雨捏了捏掌心的汗,低声问。
头顶传来周隽跟着压低的声音:“你名字。”
孟疏雨一愣之下明白过来,出窍的灵魂归了位,跟着周隽动起笔,写下了李清照的那首《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窗外夕阳西斜,金红的光一轮轮镀上宣纸,把灰白的颜色染得浓墨重彩。
当真像要带人坠入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写好了字,孟疏雨和周隽迅速“分体”。
常秋石又是夸字好,又是夸这首含了孟疏雨名字的诗确实应景,乐呵着说要裱起来挂在客厅墙上。
孟疏雨一抬头,才见谈秦和黄桂芬已经不在屋里。
外边传来谈秦发苦的声音:“奶奶,今晚有没有酸菜鱼吃啊?”
“缸里倒还真有条黑鱼在,怎么突然想吃酸菜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