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嗯,多谢周大夫了。”
夏荷躬身退下,霍停云端着药碗进门,将药碗先搁下,才将门合上。门合上之前,瞧见不远处的天上有星星在闪烁。
霍停云回身,药是新煎的,热气腾腾,他舀了一勺,放嘴边吹凉了才喂她喝下。霍停云动作细致,一碗药喂完,已经过去两刻钟。
霍停云将空碗放下,这药药味很大,以他多年喝药的经验,一定很苦。佛生是不爱喝苦药的,即便她不说,但每次苦着脸皱着眉,都足以说明。
她不喜欢喊苦,也不喜欢喊累,痛的时候习惯忍着,但又很容易满足,吃到很好吃的东西就满足了,他虚情假意的好,她也觉得满足,甚至于要回报他。
霍停云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她既很坚硬,同时很柔软。长得漂亮,但从不娇气,和旁人都不同。
像这样子可爱的人,谁靠近都会心动的吧。霍停云趴下,下巴抵着自己手背,看着佛生的脸。
他现在承认了,他就是很为佛生心动。
为她的迟钝心动,为她的娇憨心动,为她每一处都心动。
他本不该有这种心动,因为他尚有大业要成,此事危险万分,极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过阴差阳错,既然出现了,便只好顺从了。
霍停云已经让自己犹豫过,将她推出去不管,那日,倘若她真死了的话,霍停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会想什么。
但好在她还活着。
那日她垂危之际,竟还折返王府,为什么呢?因为最后想见的人是他吗?因为,他以虚情假意骗取了她的信任么?
日后这事儿追究起来,定然还得闹些麻烦,只不过……
“娘子最好是快些醒,不然就不好同我追究了。”霍停云轻吻她的手背,而后微微起身,犹豫了片刻,轻轻的一个吻,落在她额头上。
夜色无声地逼近,从人的指尖踩过去,也从灯火的影子里走过去,一睁眼,已然是四更天。
霍停云照旧去搭她的脉,似乎更微弱了些,他眉头皱得更深,看了眼蒙蒙变亮的天色。
要没时间了。
霍停云捞起佛生的手,又唤了声:“佛生。”
自然没人应答。
霍停云倚在床头,看见外头的天光一点点亮起来,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投进窗牖。
霍停云忽而有些后悔,那日便该拦下她,他明知道她或许有去无回的。
霍停云苦笑,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刻,他俯身,在她唇上很轻柔地一吻。
他想起很多年以前,也这样牵着娘亲的手,希望她不要死去。可是她还是死去了,兴许是因为对父亲的爱,胜过了对他的爱。
那个时候,其实他有些怨的。可是后来渐渐地想明白了,爱之一字,就是让人神魂颠倒,色授魂与,身心交付。
所以娘亲走了,走的时候唇边还挂着笑。
但是此刻不同,佛生又没有对什么的爱胜过对他的,不是么?
他霍停云此一生已经足够悲惨,没理由老天在这种时候还不愿意高抬贵手。
霍停云忍不住阖上眸子,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滴落,落在佛生唇上。
他退开些,看着她的脸,看见她的嘴唇略微动了动。
霍停云心都快停了,一时间顾不上自己是什么表情,不可置信地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她的名字:“佛生?”
佛生似乎有所感应,眉头皱了皱。
霍停云狂喜,嘴唇翕动着,抓紧了她的手,去探她的脉搏,脉搏渐渐有力。
佛生的眉头越皱越紧,那双许久未见的眼,终于缓缓睁开,望着他。
佛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她娘,她娘重新活过来了,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的人生,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候了,不用忧愁下一顿饭的着落,不用忧愁如何生存,只需要和娘在一起,撒娇,乖巧。梦里还有个看不清脸的爹,也很疼她,给她买吃的,摸她的头。娘还给她做红烧肘子,她咬了一口,只觉得十分熟悉。
可一时又想不起那是哪里的味道,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想起来,那是霍停云王府里的红烧肘子的味道。
她在梦里想,霍停云呢?
才想罢,便听见了霍停云的声音,他叫她的名字,佛生,一声声的,都极尽温柔,好似十分不舍。
于是她记起来了,这只是一个梦,她快要死了。
佛生眨着眼睛,四肢都乏力,感觉到霍停云抓着她的手,抓得非常紧,甚至有些痛。但因为没什么力气,连痛感也变得很迟钝。
脑子里昏沉沉的,什么也没有,只记得梦里的那个红烧大肘子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句话,可喉咙里莫名地很痛,又干又刺痛,嘴巴里还有股血腥味。她怀疑是自己伤得太重,吐出血来了。
哦,她竟然还活着,真不可思议。
这应当是真的吧?是人间吧?她会痛的。
霍停云终于反应过来,去给她倒水,扶起她的头,喂她喝水。
“你可算是醒了。”霍停云一把把她抱住,抱得非常紧。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霍停云好像是为她难过的地哭了?
佛生受宠若惊,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