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的酒意让两人逐渐放松下来,龙风行看了看天上的月色,忽然站起了身。
“来!”
“什么?”龙四海转头望去,却见他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下意识地反手一接,这才发现是把木剑。
“不是要去北山大营吗,让本王看看,功夫可有长进。”
龙四海定定地看着手中木剑,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龙风行,苦笑道:“长进不可能有,只求别退步得太厉害才……”
她话音未落,龙风行的剑已经向她袭来,龙四海反手一挡,跃上木桌与他对阵起来。
龙风行的剑招干脆而有力,每一击落下都重如千斤,龙四海连番抵挡,只觉手心有些发麻。
“当初教你,习武最重要的是什么?”
龙四海紧了紧喉咙:“勤学苦练。”
“脑子倒是记住了,就是不练!”
说着,龙风行的剑向她急速劈来,龙四海狼狈一躲,堪堪闪过,却不料龙风行一个剑花一挽,剑尖调转方向,直向她胸口袭来——
龙四海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剑尖击伤,龙风行赶紧撤力,这才免去了一场灾祸。
一滴冷汗从她额间滑落,抬头只见龙风行的眉头皱紧,声音含怒:“你是该好好练练了!”
剑指胸口的惊意犹在,龙四海忽然想到,话本里的自己死在战场上怕是也不足为奇。
六年间,她已经扔下了太多。
“谢叔父手下留情,”她双手抱剑,对着龙风行郑重一礼。
若非今夜比武,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退步到这种境地,别说是披巾挂帅了,当个武教习,恐怕都是失职。
龙风行看着一脸沉思的龙四海,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身为武将,武乃立身之本,怎可轻易放下!”
“叔父教训得是,阿容懈怠了。”
她垂首听训,心服口服。
月色下,面容娟丽的女子脸色微微发白,却是一片凝重。
龙风行见状,即将脱口而出的训诫忽然留在了舌尖,摆摆手只道:“罢了,我知你这几年心思也不在练武上,如今既然要去北山大营,也别砸了自己的招牌!”
月亮不知何时躲到了乌云后面,夜晚的空气潮湿,仿佛呼进呼出的都是水汽,弄得人心胸沉闷。这天晚上,龙四海离开武英王府的时候,不由有些失魂落魄。
人家叫她镇国公主,叫了六年,恍惚之间她好像自以为自己真的还是战场上那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六年时间如白驹过隙,人人都在前进的路途上行走着,她却丢掉了自己看家立命的本事。
刚才龙风行那一击,无异于一个响亮的巴掌将她猛然打醒。
什么大将军,什么镇国公主,都是虚的。
叔父说得没错,武将,以武立身。无论皇庭如何变动,那一身武艺才是她的底气,她的立身之法,怎可轻易丢掉?
简直糊涂。
一阵夜风吹过,花园里的梧桐树发出哗哗声响。
望着龙四海沉重的背影离开,龙风行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六年前的事情,毁掉的不仅是他,还有这个意气风发的小姑娘。
他不由心中怒火喷发——
他也好,阿容也好,他们兢兢业业,不求回报地为皇庭,为蜀皇卖命,可是最后得到的却是什么?
是夺权,是警告,是战战兢兢地做人,浑浑噩噩度日。
这又是哪里的公道?
风声萧萧,大地漆黑一片,原本清亮的花园变得莫名有些阴沉。
“王爷,”王府管家快步走到他的面前,“隆昌宫那位送来了东西,说是谢礼。”
龙风行哂笑一声:“没用的东西,在蜀皇身边伺候了小二十年,竟然还争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
叶鸢传信来的时候,他本不欲理会,怎料那悦贵人的亲爹竟是沈岩,这倒是巧了。
手下人不过稍加打探,就发现悦贵人有个青梅竹马;他略施计谋,那男人就像是见了火的蛾子一样飞进了宫,宁愿当个阉人,也要和那悦贵人长相厮守。
这下好了,和心上人做对鬼鸳鸯,也算是遂了心愿。
而他,也算是一箭双雕……既帮了叶鸢,也除了沈岩。
没办法,谁让陛下快要盯上他了呢?
龙风行冷笑一声,神色阴鸷,与刚才龙四海面前的清朗叔父判若两人。
“那这东西?”管家有些小心翼翼。
夜风吹拂起散落的发丝在空中打着旋,遮住了他目中冷色:“拿去扔了。”
第十六章 春花秋月,夏风冬雪……
北山大营位于通京以北约莫十里的地方,在北山山脚下一片平坦阔地上,与一山之隔的天机卫一起,担负着看护通京的职责。
从通京北门出发,快马不过一个时辰的路途,这条路龙四海曾走过无数遍,如今再次看到那张鲜红的军旗在迎风飘扬,不由有些激动。
正值夕阳西下,血色残阳与赤红色的军旗遥相呼应,刺眼又张扬。
“殿下!”
不远处,重兵看守的大营入口,一个模糊的人影朝她挥了挥手,走近了些才看见是个身材高挑匀称的男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