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雪院。
盛夏的午后,万里无云,连一丝风也无。地面上蒸腾起滚烫的热气,仿佛笼屉里的袅袅炊烟,要把人蒸熟。
院子里的各样绿植都蔫蔫的,延展的枝叶被炙热的太阳烤的卷了边。
池塘里已看不见鱼,估计都躲水底乘阴凉去了。那些在春天里一刻不停的鸟儿,此刻也窝在树荫下,一动不动。
院子里的下人所剩无几,大都藏进屋里睡觉去了。只有一个小丫头跪在珈宁身侧扇着扇子,不过也是扇一下停两下,那头低垂的随时要撞到珈宁身上去似的。
珈宁侧卧着,一只手捧着肚子,如今月份大了,她睡的很不舒服,总是会被憋醒,只想赶快把这个孩子生出来就好了。
知意推门而入,带起了一阵风,廊下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知意唬了一跳,凑近看了看,竟然是个陈旧破烂的风铃,与院子里的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
珈宁睡的浅,况这风铃声对她意义极大,是以立刻就醒了。
“陈……怎么是你?”珈宁脸上的失落一览无余,知意看的真切,轻笑没有点破。“你来做什么?”珈宁强压住心底的异常,神态已恢复如常。
“这府里如今除了那个聋子哑巴,就剩我们俩了,闷得慌,想找你说说话。”知意摇着扇子,神色有些黯淡,示意下人退下。“说起来,我们也是有缘,从宫里到府里……”
“知意,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那个时候我就劝过你,不要用情太深,你偏不听我的,如今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咎由自取罢了。”珈宁不想听见从前的事,立刻出声打断。
知意眼里渐渐升起泪花,带着隐隐的恨意∶“我咎由自取?当初若不是你利用我接近十四爷,你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吗?”
珈宁凉凉勾唇耻笑道∶“自己没本事,就怨不得人。知意啊,心不狠,站不稳的。像你这种出生就顺遂,不知人间疾苦的嫡女,自然不会理解。”
“你!你简直不要脸!”知意想到从前珈宁是怎么嫁给胤祯的,又气又痛,站起来指着珈宁骂道。
“我从来都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珈宁将知意的嘲讽谩骂尽收耳中,冷冷一笑,一脸的无所谓。
剑拔弩张间,门外响起了有规律的叩门声,珈宁嗯了一声。
“主子,子衿姐姐说奴才身份低微,让主子您拿着这份礼单,亲自去见嫡福晋面谈。”玄歌双手呈上礼单,跪在地上低眉顺眼。
知意看着珈宁逐渐变的愠怒的脸色,勾了勾唇,这世上万物,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的,沈婳大概就是珈宁的克星吧。
“你是死人吗,不会说我月份大了,况又是个暑热的天,不宜走动吗!”珈宁将礼单甩在玄歌脸上,玄歌半边脸霎时通红一片。
春伯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侧福晋,嫡福晋的车来接您了。知道您行动不方便,因此特意派了车,这会已经候在府门口了,请侧福晋移驾。”
“咯咯咯咯咯,哎呀,嫡福晋可真是思虑周全,珈宁姐姐你快去吧,可别辜负了嫡福晋的一番好意啊。”珈宁刺耳的笑声突兀的响起,盯着珈宁一脸土色的脸,只觉得心里像吃了一块冰镇西瓜一般的透心爽,新飞扬。
珈宁压下心底升腾起的愤怒,神色狠厉,目光犹如锐利的冷箭∶“是啊,能者多劳。不像某人,又怀不上又管不了事,成日待在府里也不知做什么的。”说完笑吟吟的看了知意一眼,缓缓走了出去。
……
珈宁乘着软轿缓缓来到了沈府,刚一落轿,子衿子佩忙走下台阶给珈宁请安,掀轿帘。
玄歌小心翼翼扶着大腹便便的珈宁,半分不敢大意。珈宁瞥见府门上贴的“珈宁与知意禁止进入”的纸条,气的抬手撕了个粉碎。
一时进了正屋,却不见沈婳的人影,只看见一位身着岱赭色旗装的少女,负手而立,站在她面前。
珈宁不解其意,问向子衿∶“怎么不见福晋姐姐?”
星洛转过身道∶“我额云在睡觉,请侧福晋等一等。”见珈宁打量着自己,正色道∶“嫡福晋是我的额云,本宫乃后金固伦和硕小公主完颜星洛。”
原来这就是昨日进京的后金王室,珈宁面上有些不自在。
星洛坐在主位上,随手拿了片西瓜,见珈宁还站在那里,冷笑道∶“侧福晋怎么还站着?”
珈宁回神,哦了一声,就要坐下。
星洛一脸不可思议的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珈宁撑着后腰道∶“刚刚公主不是问妾身怎么还站着,不就是让我坐下吗?”
星洛呵呵笑了两声∶“你们京城还说自己是文化人,怎么规矩礼数连我们后金都不如啊。”星洛往后一躺,抬眼一字一句盯着珈宁道∶“本公主的意思是你该和我行礼。”
珈宁明白星洛这是故意打击报复,毫不示弱笑道∶“公主可能不知道我们京城的规矩……”珈宁还欲说话,就见星洛将西瓜籽吐到了自己脚下。
“听说你前些日子死了阿玛,节哀顺变啊。不过呢,就是你那阿玛向我行礼,本公主也是受的起的。”星洛翘着二郎腿,手肘撑在膝盖上顶着下巴。
珈宁的护甲狠狠嵌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