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想,从小在富足环境中长大的克劳斯先生,大概不懂得“人间疾苦”这四个字该怎么书写。
在慕尼黑被断了生活费的景玉,一开始不是没有想过要去做乞讨者,但尊严让她选择不去。
国内的好友栾半雪得知她的窘境后,和父亲聊了聊,给景玉打了一大笔钱过来。
那是景玉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她在异国,仝亘生突然翻脸,不提供任何钱财,连先前的允诺都不兑现。
景玉只觉着自己傻,竟然也信了他会保证出生活费的话。
明明男人都不可信,就连亲生父亲也不例外。
朋友打来的这些钱,景玉花的很节省,等自己拿到工资后,就立刻还清。
景玉不想过度依靠好友的救济,尽管她明白栾半雪是好心肠,但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突破困境。
晚上,在安德烈睡了之后,景玉和克劳斯相对而坐,桌子上的冷茴香酒喝掉了半瓶,展开的飞行棋下到一半,景玉才将这些东西告诉他。
十二点过后就是克劳斯先生的生日,景玉偷偷准备好了生日礼物,准备在飞行棋游戏结束后送给他。
景玉想自己知道了这副飞行棋被拿来做赠品的原因——虽然是中英德三种语言,但这个棋盘上很多问题都是和真心话大冒险结合在一起的,虽然这个双人版并没有情侣版的火爆劲辣,但也有很多深挖秘密、或者让友情破碎的问题。
比如说,刚刚景玉抛出的问题——「你经历过的最大危机」
再比如,现在克劳斯先生抛掷的一个。
「你的童年阴影」
克劳斯先生想了想,他坦然地告诉景玉:“是中餐厅晚上的后院。”
景玉看着他。
克劳斯的这个答案令人始料未及。
酒喝了一杯,桌子上摆着景玉刚刚点的一份炒面,上面有一尾大虾,还有些切成细长条的青椒和猪肉。
这是德国人比较喜欢的中餐,也很容易点到。
刚才克劳斯想要为景玉点一份黑森林蛋糕,但无论怎么劝说,景玉都不同意。
她认为大晚上吃甜食很不好,坚持要了一份炒面。
克劳斯注视着这盘炒面,平静地说:“我曾经一个人住在中餐厅的后院,吃一些有异味的食物。晚上能够听到老鼠叫,我经常担心它们会不会咬我的头发和耳朵,不过后来发现,并没有担心的必要,老鼠更惧怕人类。”
景玉愣住。
她小心翼翼地问:“您是为了体验生活吗?”
“不是,”克劳斯顿了顿,“抱歉,我不想谈这个话题,可以换一个吗?”
景玉道歉,她重新丢骰子。
新的问题。
「最近,你向对方撒的最后一个谎」
克劳斯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景玉咳了好几声,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昨天和你说准备把猫耳送给希尔格戴,是骗您的,我就是想让您戴上看看。”
克劳斯微笑,看着她心虚的表情:“我知道。”
桌子上,代表景玉的红色小人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着,但主人却没有这样的底气,正盯着另一份香喷喷的炒面。
克劳斯的小人稳稳立着,他刚刚喝完酒。
克劳斯拿起骰子,转了两下,声音平静,像是自言自语:“很奇怪,我明明知道你在说谎,可还是担心你会真的送猫耳给他。”
“龙宝,”他将骰子丢在桌子上,浓绿色的眼睛注视着景玉,随意地问,“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骰子在桌子上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发出细微的声音。
灯光投下闪光的影子,骰子的边缘好似切割着灯光,碎成几片波光粼粼。
景玉没有回答克劳斯的问题,眼看着骰子转到她面前,她伸手猛然盖住骰子,掀开,惊喜地感叹:“6个点耶,今晚第一次出这么大的——”
就像没有听到克劳斯最后一个问题,她兴致勃勃地数着步伐。
“一、二……哎,这个问题好,[你送给对方最贵重的礼物],先生,”景玉用亮晶晶的眼睛注视他,“您送给我的哪一个礼物最贵重吗?是那个包吗?还是车子?”
克劳斯宽容地看着她。
他的视线,就好像在看一个顽皮捣蛋、故意装不懂事的孩子。
景玉移开视线,她低头,用筷子夹起面,大口大口地往嘴巴里面塞。
她忽然有种莫名的心慌。
“龙宝,我——”
景玉试图一口咬断面条,但不知道为什么,牙齿忽然咬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上,这个坚硬的圆形物体有点像硬币,硌的她牙痛。
怀疑是没有处理干净的猪骨头,景玉想都没想,用纸巾捂着嘴巴,把这个硬东西包裹着丢进垃圾桶。
在她干净利索丢掉这个东西的时候,克劳斯安静了。
景玉没有等到克劳斯的回答,她抬头,看到克劳斯有些古怪的表情。
“怎么了?”景玉问,“您怎么不继续说了?送我最贵重的礼物是什么?”
克劳斯视线注视着她刚才丢掉的垃圾桶。
克劳斯慢慢地说:“最贵重的礼物现在在垃圾桶中,龙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