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别再见她,”韩奶奶指着他,要他举起自己的手,“给我发誓,用你爸爸的名义发誓,说你以后不会再见她了!”
楚酒酒坐在窗台上,她只能听到韩奶奶屋子里传出来的说话声,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看不到,但她可以想象,牙齿咬在骨节上,有点疼,但她注意不到,她的注意力都在隔壁房间里。
现在的楚酒酒就是度秒如年,终于,那边韩生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奶奶,我不能发誓。”
这个回答,自然不是韩奶奶想要的答案,她扬起手又要打他,韩生义看见了,却不躲,只是微微的低下了头,他这么乖顺,韩奶奶扬起的巴掌就这么停在半空里,攥成拳头,韩奶奶身形一滞,她困兽般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副非常生气,却又没法把韩生义怎么样的样子。
“你——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气死我是吧,我跟你爷爷年纪都大了,你觉得我们俩是你的绊脚石了是不是,长大了,你翅膀硬了,所以你就不用再管我们老两口了!”
韩奶奶生气起来,口不择言,她说的每句话对于一个孝顺的孩子来说,都是扎进心里的刀子,韩生义皱了皱眉,他抬起头,否认道:“奶奶,我没有。”
“既然没有,你为什么不能发誓!”韩奶奶盛怒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韩生义的唇瓣颤了颤,过了好几秒,他才发出声音来,“我没有忘记我爸爸,我也不能发这个誓,我还是要见她。”
楚酒酒在隔壁听着都想撞墙了,韩生义真的一点求生欲都没有,这时候说这种话,那不是拱火吗!
但事情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发展,韩奶奶见他这么坚持,竟然沉默了下来。
屋内的气氛变得安静,看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孙子,韩奶奶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站不住了,她后退两步,重新坐回到床上,她望着韩生义,“为什么。”
“告诉我,你一定要见她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韩生义垂着眼,目光落在膝下的纯白瓷砖上,这瓷砖用了许多年,上面有很多磨损的痕迹,盯着其中最长的一条划痕,韩生义开口:“我爸爸的尸体,是我认领的。”
韩奶奶身子一颤。
“那时候家里没人了,你和爷爷都在监狱里,革委会的人就来通知我,让我去把我爸爸的尸体领回来。”
“我过去的时候,她也来了。我在这边,和我爸爸待在一起,等别人拿东西来让我签字,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闻见了,那里有她身上的香水味。”
香水,六十年代的女人,很少有用得起香水的,她们也舍不得用,都是重要的场合,和令自己开心的场合,才喷一下。
闻香识女人,这在现代是不可能的,因为大家的香水都差不多,可在十年前,香水就是女人的名片,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不存在认错的可能性。
韩奶奶从不知道这些事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儿子最后是谁帮忙下葬的,她只知道,自己从监狱出来的时候,身边有老了十岁的丈夫,还有越发沉默寡言、瘦得皮包骨的孙子。
死人已经顾不上了,那个时候,她只能顾着活人,她麻木的上工、做饭,不给家里人一个好脸色,只沉浸在自己的悲痛当中,可她忘了,这悲痛,并不是她一个人的。
韩奶奶枯坐在床上,她没了声音,韩生义却还在说着。
“那个味道,还有那些画面,我总是忘不了,所以奶奶,我需要见她,”说到这,韩生义笑了一下,“谁知道呢,也许见着见着,我就能把这些都忘掉了。”
第130章
炎炎夏日,行道树上的知了声嘶力竭,长着无数绒毛的毛毛虫在树干上缓慢爬动,一不小心掉到地上,顿时引出树下行人的一阵尖叫。
从外面看,韩家是无比安静的,曾经从青竹村带出来的两只老母鸡,大黄和二黄,早在去年的冬天就已经双双驾鹤西去,因为养的时间太长,有了感情,这一家人也没把它们吃了,就埋在院子的花丛下面,给那些五彩缤纷的花朵增加养分。
鸡不养了,原本放置鸡窝的地方,如今是一棵从别处移栽过来的海棠树,别人都不会侍弄这些花花草草,就算会,也没有这个闲心,只有韩生义,他记得住每一种植物的生长习性,而且愿意耐心的照顾它们。
海棠的花期在春季,如今花期过了,繁星般密密麻麻的花朵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绿油油的叶子挂在树梢上,海棠虽然不开放,但它旁边的夹竹桃、凤尾兰、还有院子角落水缸里的碗莲,都在争奇斗艳着,尤其是小小的碗莲,花瓣像是凭空独立出来的,随风一颤一颤,让人们看了不禁替它担忧,生怕它会被微风吹下来。
刚回来的时候,韩家的院子光秃秃一片,看不出来这里还有人住过的痕迹,如今不过短短的两三年,这院子就成了一个小花园,这全都是韩生义的功劳。
楚酒酒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落在院中品种繁多的花朵上。
最近这段时间,她没说出口过,但其实她总在心里抱怨,觉得韩生义离大家越来越远,觉得他有些无情,觉得他不懂得孰轻孰重。可此时看着这一院芬芳,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