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怎么不如琪世子所言,跟他离开呢?”枕絮急迫的语气里带着丝不解。
司阙往里走的脚步不由停顿了一下,他往里望去。丝绸屏隔了视线,却映出尤玉玑坐在梳妆台前的婀娜身影。司阙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尤玉玑开口。
他继续往里走,脚步声让丝绸屏后的主仆两个人转头望过来。
枕絮仍旧是一副惊讶的神情,显然她还是没弄明白阙公主怎么能在东宫出入自由?
司阙望向尤玉玑。
她侧身坐在绣凳上,回眸望向他,皓白的细腕微倾,细细的指间握着一支纤长的画眉笔。
尤玉玑握着这支画眉笔许久,却始终因为手总是发抖不听使唤,没能将双眉画好。
这上妆的最后一步,停在了这里,进行不下去了。
司阙在尤玉玑脸上的妆容多看了一眼。他走过去,靠坐在尤玉玑对面的梳妆台上,拿过尤玉玑手里的那支画眉笔,俯下身凑到尤玉玑面前,给她描眉。
认真,又悠闲。
尤玉玑打量着司阙的神色,唇角抿出一抹笑容来,轻声问:“你会这个吗?”
司阙随意“嗯”了一声,道:“女人的那些事情,倒也没什么不会不清楚的。”
司阙停了手,稍微向后靠了些,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然后再度凑近,去给尤玉玑描另一边的眉。
尤玉玑感受着眉上的划蹭,细细的描眉笔贴着她的肌肤,轻轻划过的轨迹异常清晰,清晰地好像在她的心口划过。
两只雀鸟从窗外嬉闹着飞过,留下两声带着愉悦的叽喳余音。
司阙终于为尤玉玑描完眉,他目光凝在自己的杰作上,收手的同时,缓声问:“怎么不跟琪世子走?”
一句话问完,他才将目光从尤玉玑的眉,一点点挪到她的温柔眼眸。
尤玉玑温柔望着他,眼波里漾着碧波星河潋滟漫漫。
她怎么能跟琪世子走呢?
有人说过,天黑之前会回来接她。
他未失约,她怎能早离。
尤玉玑没有说出来,司阙望着她的眼眸已知起意,不需她开口。好半晌,司阙抬起手,用指背小心翼翼地轻轻碰一碰尤玉玑的脸颊。
他那张自进来便没有表情的脸,慢慢柔和下来。
几日以来所酝酿的风暴,终究是在失而复得后在她温柔的眉眼里化成春日潺潺化溪,将他整颗心都浇透。
司阙的视线不由落在自己的手上的,他手上的那滴泪早已没了踪影,可灼烧的感觉一直未消。疼痛从他的手背一直传进他心里,让他心口一阵阵痉挛。
原先盼着将人欺负得哭哭啼啼,今朝为她一滴泪,想杀屠一国人。
尤玉玑轻轻握住司阙的手,柔声道:“我很好,你别难过。”
闻言,司阙从思绪里退回来。他轻笑了一声,俯身凑到尤玉玑的耳畔,低声问:“姐姐花心思上妆给谁看的?”
言罢,他用带着凉意的脸侧轻轻蹭一蹭尤玉玑柔软的脸颊。
他又将手撑在尤玉玑的后颈,一边轻轻摩挲着,一边语气轻快地问:“几日不见,姐姐想不想我?”
尤玉玑顾虑着枕絮还在一旁,软绵无力地轻轻推了推他,低声道:“别闹了……”
司阙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他唇角带笑,缓慢地说——
“可是我想姐姐想得都快发疯了。”
尤玉玑望着司阙的眼睛,透过他含笑的漆眸,望进他的眼里底深处,好像撞进一场旋涡里,让她不停地下坠不停地下坠……
枕絮使劲儿低着头,认真地思考要不要暂时躲到外间去避一避?但是枕絮心里急啊,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这里是东宫,是太子的地盘呀!这两个人在这里叙旧说情话真的好吗?
司阙并没有让枕絮为难下去。
司阙将尤玉玑打横抱起,抱着她往外走。
尤玉玑急急攥住他的衣襟,道:“枕絮!”
“会有人带她走。”
尤玉玑松了口气,紧攥着司阙衣襟的手也慢慢松开。她安静地望着司阙,司阙垂眸望着怀里的人,他说:“睡一觉。”
尤玉玑微微张开旖唇,似有太多的疑惑想要问。她有很多顾虑,也有很多不解。可不知道是因为体内毒药的作用,还是因为司阙的怀抱太过让人安心,她眼睫颤了颤,慢慢闭上了眼睛,将脸颊紧贴在司阙的胸膛,竟真的不多时便陷入了半睡半昏迷。
那些所有的顾虑,都被她抛到了一侧,来不及多想,也不愿意现在去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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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辕的辘辘声将尤玉玑吵醒。耳畔不会停息的车辕轱轱声,不由让她想起被劫持那一日一直未停的奔波。这使得她睡不沉,不由迷茫地睁开眼睛。
入眼,是一片白色的衣襟。
“还没到。”
尤玉玑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恍然明白过来自己不是在那辆劫持的马车上,她现在靠着的人是司阙。她重新闭上眼睛,甚至往前挪了挪,更靠近偎着的胸膛。睡着前,她隐约感觉到眉心一凉。
半眠时思绪迟缓,她在梦里才知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