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玙,生于阴谋,死于阴谋;重生后,怀着满腔的仇恨,制造阴云,搅弄谋局。
这半生都荒废了。
周玙微微一哂,以他的智谋,成全一个小女孩的心愿,又有什么难处呢?
“过来。二叔来教你,怎么跟你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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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练师与窈窈相别,母女俩倒是没哭;反而是林慎泪飞如雨,大有哭晕过去的意思。
“……”步练师叹了口气,阻止了林慎跪下磕头,“慎哥儿,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林慎哭得要背过气去:“慎儿何德何能,与令公知己相称!”
步练师看着少年青涩年轻的脸,心里生出无限的感慨和唏嘘。
“林慎。”
步练师抬手按住了少年瘦削的肩头,眸光像是东流的大江,从容、温和、磅礴如斯:
“朝中人才济济,有谋臣,有能臣,有贤臣。他们无论善恶,无论清污,只要能让大朔前进,都是陛下的好棋子。”
“——你要从大朔滚滚前进的车轮底,把那些无辜的百姓,救出来。”
“此事艰巨,逆天而行,稍有不慎,整个大/朔/官/僚都是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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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臣子,姑且叫他,为‘疯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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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慎睁大了眼睛。
他双手作揖,缓缓下拜:
“学生谨记。”
这便是,清流名臣林慎公,最开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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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步练师相别的最后一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庭院正中。
薄将山淡淡地觑了一眼,无声无息地握住了刀柄。
步练师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拦下了薄将山:
“陆公,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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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从庸披着一身淋漓墨意,仿佛是被裁剪下的黑夜本身,沉默地立在庭中月色里。
“姐姐,”陆从庸低低地问,“为什么?”
你不要大朔了吗?
你不要周瑾了吗?
……你不要我了吗?
步练师摇摇头:“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陆从庸厉声喝道:“不可能!”
步练师静静地看着他:“陆公,你要拦我吗?”
陆从庸沉默不语。
薄将山悄无声息地改变了站姿,陆从庸是紫微城第一高手,对付起来确实会有一些吃力……
陆从庸霍地拔刀!
他——
手腕一震,刀身一甩,陆从庸反手握着雪亮的刃身,刀柄朝向了步练师:
“姐姐,给洒家一刀,影不留也好向新帝交差。”
步练师愕然片刻,随即笑了起来:
“陆公,多谢。”
陆从庸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看步练师:
算了。
他本来有很多的话,想跟步练师说;但是到头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算了。
缘分尚浅,何必情深?
事如芳草春长在,人似浮云影不留。
留不住的……留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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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负手走进了紫宸殿。
灯火明煌,瑞脑飞香。这皇气恢弘的大殿中,站着一位白发老者:
步练师的生父,大国师步七星。
步七星鹤发童颜,道骨仙风,面色却冰冷无比,眉眼间皆是对世间的漠然与疏离。
无论他的亲生女儿步练师,在外搅起了多少泼天风雨,步七星都懒得看上一眼。
凡夫俗子而已。
步七星抬手作揖,连跪都没跪:“陛下,太妃不可复活。”
周瑾皱眉道:“这是为何?”
你能让令公死而复生,让三哥重回人世,为何不能复活我母妃?!
步七星漠然道:“先皇试过,不可,便是不可。”
周瑾眼皮狠狠一跳:
……原来周泰试过,要复活戚英么?
步七星的面色无悲无喜:
“重生之法,需得遵循两条:其一,是强烈的执念;其二,是完好的身体。”
步练师虽被斩首,但执念深刻,只消把断颈缝合,施以偃家之术,在黑棺里静置九九八十一日,便能起死回生。
尸身被冰封在昆仑玄冰中的周玙同理。有了步练师的成功案例,周泰终于同意,步七星在周玙身上施术。
周泰不可:他被养龙蛊咬穿了五脏六腑;
戚英不可:她并没有强烈的执念。
周瑾默然片刻,腹中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苍凉的叹息:
“原来如此,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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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七星刚刚走下丹墀,便被周瑾叫住了:
“步道长,昨夜步府走水,令公葬身火场,你可知?”
步七星脸色漠然,语气冷淡:
“七星,一心求道,不问俗世。”
“哦,是吗?”
周瑾清峻秀气的脸,浮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来:
“让朕猜一猜——”
“令公的黑棺,本该好好地待在紫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