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朝廷动乱,不过半年,京城几生动乱,若说其中无人推手,岂有这等动乱?曹将军已为众矢之的,你在他的身边,万事要小心。萧将军说了,我们雍州随时欢迎任何人前来。”孔鸿不用把话说得过于直白,只要表露出对人的欢迎,余下的,也得等一个好机会。
李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雍州有无反意?”
能问出这样直白的话,孔鸿明了李拿是受到震撼,心中是相信雍州的太平难得,或许也是舍不得这样的太平付之东流。
“何谓反意?若天下安宁,起兵作乱者,自寻死路罢了。当年曹将军为何起事,领义军接连攻占城池,其中的原由,曹将军更清楚才是。
“萧将军既为雍州守将,外御胡人,内镇作乱,雍州太平安乐,多亏萧将军在。这一点李兄以为可有半分虚假?”
晓之以情,动之于理。
反与不反的,现在能给答案的?
天下之乱不是萧谌挑起的,也不是因雍州之故,这一点各自都要认牢记。
“世族,子孙娇溢,忘其先,淫嬖。必不复存。我等一般无二。思存于世,身当兢兢于世。”孔鸿点明人立身之根本,李拿自是认同的。
“反与不反,言明也可真?然,我可以告诉李兄,萧将军乃兢兢之人。”孔鸿可以给到李拿的,也能让李拿安心的,不过这个保证。
兢者,谨慎也。萧谌也罢,萧家也罢,都是谨慎小心之人,绝不敢轻举妄动。
李拿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多少起势之人,一但得势,便忘了原本的苦,皆变成了素日他们明明在心中最是不屑,最是怨恨的那种人。
孔鸿的一番话,未偿无指桑骂槐之意,毕竟京城乱象,天下皆有耳闻,曹根大权在握,眼下如何行事,想是李拿更清楚。
“我明白了。”李拿如何愿意再多说,若无对比,曹根确实不错。
一但跟雍州一比,没有了一个雍州刺史,萧谌执掌雍州,属官并不拘泥,瞧瞧孔鸿,这一位也是寒门出身。
对,他还是萧谌的舅兄。
世族中的人,他见过太多再好,纵然沦为阶下囚,并不代表他们就把寒门士子放在眼里。
无论在任何时候,寒门出身的人做得再多,在世族看来,寒门永远没有资格和他们相提并论。
“请,共饮一杯。”孔鸿不再多言,请人喝酒。
有了在雍州的所见所闻,又有孔鸿直白的一番话,够让李拿寝食难安,辗转反侧。
酒过三巡,李拿醉得睡过去了,这时候萧宁走了进来。
“阿舅。”萧宁甜甜的唤一声。
“你怎么来了?”看到萧宁,孔鸿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来看看天使啊!”萧宁眨着眼睛十分俏皮地开口。
醉趴在案前的李拿,看样子似乎睡过去了,目光落在人的身上,萧宁问:“他和阿舅一样,也是有本事,有理想的人?”
“小孩子家家的,别总说这老气横秋的话。”孔鸿拧紧眉头地开口。
萧宁瞥过他一眼,“你总拿我当孩子看,我又不是一无所知的孩子,你至于怕我乱说话?”
听着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早就知道萧宁脑子好使的人,这时候接话道:“这世上有理想的人何其多。有再多的理想,这个世道未必能容得下。”
说到这里又觉得话说得太灰暗,不应该跟一个孩子说这些。
“阿舅觉得他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为何不请他留下?”萧宁眼珠子一转,话说出口,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
所谓喝醉的人,真醉或是假醉,可要仔细着点。
至少萧宁进来便感受到有人的呼吸很轻,随着萧宁的话音落下,更是屏气凝神。如此,萧宁自不能放过大好的机会,想说什么,该说什么,畅所欲言。
“大人的世界,不像你们孩童一样简单,有很多的不得已。
“他是天子使臣,就算代表的不是天子,也是别的人。倘若我们过于拉拢,叫他一心偏于我们,对他未必是好事。
“京城局势乱杂,稍有不慎,极有可能万劫不复。只要他无心害我们雍州,足以。”
孔鸿说得语重深长,解下身上的长袍披于李拿身上,看了李拿半响道:“还是应该让人送他回房。天冷,这么趴着容易着凉。”
这一点,萧宁招呼旁边的人道:“来啊,小心些,抬天使回房,莫惊着天使。”
说着话,萧宁余光扫过那终于恢复呼吸正常的人,想是也得以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再被什么人坑上吧?
人送走了,孔鸿瞥过萧宁一眼,“你怎么知道他是装的?”
“阿舅又怎么知道他是装的?”你问我,我问你,不过都是一样的理由,各有意图。
对视一笑,孔鸿心情甚好的道:“饭要一口口的吃,路得一步步的走,不急,不急。”
说着不急的话,人也确实是不着急。
萧宁轻声细语地道:“然也。”这就准备离开雍州的李拿,他的时间不够了,临行前,就算他当真意动,也定要再三思量,万万不能步入旁人的陷阱。
想是再没有比醉酒更能试探人的。
醉倒的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