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正低垂着,天上无星无月,浓稠的黑暗笼罩着大地,把街道旁边的宅邸吞得只剩个模糊不清的剪影。
这里是人界和鬼界交界处的一个小城,名叫孤周城,四面环山,城里消息闭塞,居民也不多,更是极少有人从外界进城。
入夜后,孤周城中更显寥落,空荡又冷清,只有城南道上有两个人步履匆匆地走过。
这两个人,一个是书生装扮,另一个看起来像个屠夫。
书生手指攥着衣裳,四下张望,小声对屠夫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屠夫啐了一声:“这里除了咱俩还有谁?走走走,快回家,各找各妈去。”
他说完话,身侧有阵风吹过,风不大,但很凉,从衣领往衣服里灌,还夹杂着雨后的湿气,吹在侧颈凉冰冰的,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故意在对着他们吹气。
屠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涩声开口对书生说:“哎,你说这两天怪不怪,咱们城里接二连三地死人,我听说那些人死状比我杀的猪都凄惨。”
他停了停,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说:“咱们城里前两天新来的那个张神棍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咱们城里真的有鬼在杀人?”
书生裹紧衣服,步履更急:“什么张神棍?人家是张道长!他就是因为感觉到咱们城里鬼气森森的,所以才特地前来帮我们驱邪,那可是大好人!”
他说:“咱们城里有许多人都找张道长求了护身符,现在妖邪鬼怪都不敢侵扰他们,我明天也准备去找张道长求个符,据说只要让家里人各献一碗血就能求到符!”
屠夫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四周的夜风比刚才似乎凉了些,风里带着一股子腐败的气味,死气沉沉的。
“哒……哒……哒……”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回响。
书生腿肚子都在颤:“你说咱们身后不会真的有人吧?我怎么听着这个脚步声,像有人在咱们后面跟着……”
屠夫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小的剔骨刀,突然一下神经兮兮地转头,粗着嗓音壮胆:“谁?!”
黑沉沉的天幕压得很低,厚厚的黑云像压在两人心口一样,压抑到喘不过气来,身后的路上也是一片黑漆漆的,没有人也没有光,眺望过去,和远处黑压压的天融为一体。
屠夫深吸一口气,见身后无人,虽觉后背发凉,但还是收了剔骨刀,准备把头转回去。
突然,书生猛地扯住他的胳膊,尖叫一声,手指颤抖着指了个方向:“啊!”
屠夫赶紧转过头去,顺着书生指的方向看,就见前面的一户人家外面站了个小姑娘。
那里刚才分明还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这小姑娘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脚步声都没有。
屠夫又抽出刀,吐了口唾沫,警惕地拿着刀往前走。
等走得近了,手中的灯笼将小姑娘的模样照清楚,才发现这小姑娘竟是——
“殷杳杳?!”
屠夫粗声粗气地喊她名字。
殷杳杳身材瘦弱,看起来像是个经常吃不饱饭的。
她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单薄外衣,转过头来看书生和屠夫,疑惑地眨了眨眼。
屠夫把刀往袖子里一揣,腿一蹬,踹了她一脚,骂骂咧咧:“不要命了?敢在这吓你爷爷我!”
殷杳杳被踹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把怀里抱着的果子小心翼翼地护住。
屠夫看了书生一眼,恶声恶气啐道:“真晦气,这没爹没娘的小贱玩意在这装神弄鬼!”
书生原本一脸害怕的表情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屑:“大半夜的,你在这干什么?”
殷杳杳的手掌被墙皮蹭破了点,咬了咬牙不说话。
书生阴阳怪气:“看来是没爹娘,也没人教养,问你话都不知道回。”
他朝着旁边宅邸努了努下巴:“罢了,也亏得这林家的老太婆照顾你,让你这些年偶尔能吃点干净的剩饭,不用天天和狗抢食。”
殷杳杳是七年前来到孤周城的,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个消息闭塞、四面环山的小城里的,只是有一天早上,城里突然出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走路磕磕碰碰的,手上身上沾满泥巴,像是从哪座山头自己徒步爬过来的。
当时她不会说话也不会笑,任何人问她话,她也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言地看着人家。城里有人见她一身衣服材质特殊,很值钱的样子,于是把她的衣服扒下来洗干净卖掉了,还是林老太太好心给了她一件破旧衣服蔽体。
她最初穿来孤周城的那件衣服上绣了“殷杳杳”三个小字,自此城里人都叫她殷杳杳,没爹没娘的殷杳杳。
而此时,书生和屠夫就在拿她没爹没娘的事情嘲讽她。
屠夫话说得极为难听,似乎是在发泄刚才被吓得够呛的怨气:“小贱蹄子,都说没爹没娘的人是不祥之人,你来路不明,说不定就是鬼叼来的丧门星!”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阴风吹来。
殷杳杳沉默不语,脸色阴沉地看着两人,眼神阴冷,无端让书生缩了缩脖子。
书生背脊一阵发寒,也不知道是被殷杳杳的眼神吓的还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