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塾里,他要负责学堂上的事,下学后,他还要负责看护大宝。
虽然季妧很怕季明方觉得自己成了大宝陪读,但季明方如今已经端正了心态,根本不会多想。
而且被要求去做一件事,和发自本心的去做一件事,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季明方尊重老夫子,同样也尊重大宝这个小夫子。
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小夫子还小,陪他上下学,给他提提书包,这些在季明方看来都是应当应份之事。
尽管大宝从不许别人碰他的书包,因为那是入学前,季妧一针一线给他缝的。
有时季明方怕他累着,坚持给他背,他就把里面的书册掏出来塞给季明方,自己背着个空包。
胡大成早入学半年,他性子活泛,学问未见得精进,玩伴倒是结识了不少。
不过谢寡妇叮嘱过他,一定要护好大宝,不能让他被人欺负。
学童们顽皮归顽皮,还是挺怕夫子的,在村塾里并不敢如何乱来,有啥矛盾也都是下学回家的路上。
胡大成顺理成章加入了季明方和大宝的小队伍,三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从来没出过问题,也很少晚归。
因为学生年龄都比较小,夫子很少拖堂,至少从没拖到天黑过。
那么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房一家还以为季明方在季妧家。
季妧和关山常常晚归,季明方送大宝回家后,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一般都是做好晚饭,两人吃完再一起做功课。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听季妧说家里没人,他们也跟着急了。
留季雪兰在家照看孩子,季连松和杨氏跟季妧夫妻俩一起去了胡家。
到了胡家才发现,胡大成早就回来了。
“他俩该是还在听夫子讲书呢吧?”
今天下学后,夫子喊住了大宝和季明方,好像要给他们讲解什么。胡大成最怕被夫子“重点关照”,就脚底抹油,先溜了。
谢寡妇兜头拍了他一巴掌。
“都这么晚了,讲给鬼听,夫子不要吃饭的?让你和大宝一起下学,你记哪去了?夫子讲学问,你就不能听听,送你是去做啥的?”
谢寡妇越说越气,就要动手去拧他耳朵。
季妧将她拦了下来。
“这事跟大成没关系,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不是谁的小厮,便是我这个亲姐也没办法时刻盯着,何况是大成?大成说的没错,没准还在村塾,我们先去找找……”
三家人合一起,直奔邻村而去。
走到半途,关山突然开口:“人在前面。”
今晚是大月亮地,虽然不需要提灯照明,却也看不了多远,所见都是模糊一团。
众人将信将疑,只有季妧加快了脚步。
又往前走了一截,视线范围内终于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杨氏激动万分,抖着嗓子喊了声明方。
季明方和大宝听到了,也看到了,但不知为何,两人竟是齐齐停在了原地。
但这边可没人停步,因而不一会儿双方就碰了面。
看到全须全尾的俩人,季妧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落回了原处。
杨氏几乎被吓丢了魂,忍不住上前捶打了一下儿子。
“恁老晚回来,好歹让胡大成往家捎句话,家里人都要担心死!”
季明方也没想到会惹得这般兴师动众,十分过意不去。
“都是我的不是……”
季妧的视线一直凝在垂着头的大宝身上。
虽看不甚清,也能感觉到这两人有些狼狈。但旷天野地的,也不是细问的时候,只能先回去再说。
回村后,谢寡妇交代了两句便带着胡大成回家了。
季明方原该直接跟家人回西河沟的,却陪着大宝去了季妧家。
季连松与杨氏不明就里,也跟了过去。
进了堂屋,油灯刚刚点亮,杨氏就惊叫出声。
“你这是咋了明方?!谁打的你,你是不是被打了?娘就说不让你去……那些人肯定笑话你、欺负你……”
季妧被她一嗓子嚎的吓了一跳。
俯身去看大宝,这一眼看的心又揪了起来。
发髻散了,衣服上到处都是泥巴印。
赶忙撸起衣袖查看,好在身上没伤着,就是右脸颊被抓了一道。
再看季明方,情况比大宝还要严重些,同款泥巴印就不说了,干脆还挂了个熊猫眼。
“怎么回事?”季妧沉声问。
大宝揪紧斜跨包的包带,低头,一言不发。
“还是我来说吧。”
季明方安抚住杨氏,赶在前头开口。
“今天下学夫子多留了我俩一会儿,也就一会儿,就让我们走了。刚出村塾,我想起落了东西,便让大宝在门口等着我,等我拿到东西出来,大宝却不见了……”
发现大宝不见了,季明方险些没吓死,四处喊了一圈,没人回应,以为大宝先回家了,赶紧去追。
但他拖着一条腿,想快也快不了。
不过也多亏如此,他在一条岔路口停下喘息时,在通往另一个村子去的小路上见到了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