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粉末均匀涂抹在季妧的面部以及头发边缘,又拿出红色双线,两手各拉住线的一端,像攀花绳似的,上下翻飞了一会,然后在嘴巴的配合下,固定成十字架的形状。
这样只要双手上下动作,那红色双线便有分有合,线挨到人的面部,扯开、合拢,便可将汗毛绞掉。
她一边动作,一边念着当地的歌谣。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
不试不知道,一试之下,那是真提神啊!
高婶子刚绞了几下,季妧泪花都出来了,脸上麻刺刺的疼。
这样确实可以借助细线绞去脸部细毛,但也会对肌肤造成损害,本来季妧想着一次两次不要紧,就配合一下吧,却没想到会这么疼。
然后她死活不愿意了,谁说都不好使。
高婶子没奈何,不过季妧生就眉毛弯弯,脸也白净光滑,便也没再强迫。
季妧重新被按在圈椅里,头发紧接着被打散披于身后,高婶子用一把缠了红线的木梳,开始给她梳头。
一面梳,一面要大声喊出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
梳够数之后,开始挽发。
高婶子是典型的乡下妇人手,关节粗,皮肤糙,没想到却别样灵活。
只看到她十根手指在季妧乌黑的发丝间穿梭不停,片刻功夫,发髻就挽成了。
发间没什么装饰,只攒了一小朵红绒花。
这还是在季妧的一再提醒下,谢寡妇她们采买时才舍了大朵选了小朵。
不然实在无法想象头上攒朵大花的样子~
季妧对着铜镜照了照,有点像朝云近香髻,还挺好看的。
真是意外,高婶子竟然梳的一手好头。
季雪兰在一旁笑着解释“高婶子年轻时也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事的。”
原来如此。
季妧本来还不放心让高婶子给她上妆,怕她把自己涂成白面脸和血盆口,这下也放心了。
事实证明,高婶子的审美确实在线。
豆蔻华年,春半桃花,本就不需多少修饰。
再加上季妧有副好底子,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就更是省事。
最后只给她薄匀了一层妆粉,又在两腮微微晕了点胭脂,便停了手。
镜子里只能隐隐约约看个大概,实际效果还是从季雪兰和高婶子脸上看到的,想来应该是不错。
头也梳了、妆也上了,等嫁衣换上,天也麻麻亮了。
这时大宝推门走了进来,一脸迷糊的揉着眼,显然刚醒。
他停在门口看着季妧,眼神有些陌生。
季妧招手让他过来,摸了摸他的脸蛋“怎么不多睡会儿?”
大宝摇头,也不说话,一个劲儿的盯着她看。
旺婶子故意问“大宝,你姐姐今天俊不俊?”
原本以为大宝不会给回应,没想到他竟然点了下脑袋“好看。”
季妧笑了笑,啪叽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又想起来什么,问高婶子“关山那边呢?是不是也要有人给他梳头。”
旺婶子笑道“良子和大成陪着你旺婶子过去了。”
话音刚落,旺婶子就回来了。
一张脸煞白煞白的,不用说都知道因为什么。
其实谢寡妇事先已经跟她们透过底了,对于关山的情况,这些来帮忙的人心里多少都是有数的。
但耳听和眼见完全是两码事。
一个流浪汉,原也没指望他能长多好,可是万没料到,实际情况竟然比……要不是胡良和胡大成陪着,她估计连那扇门都不敢进。
也忒吓人了。
看着端坐在圈椅里妆扮一新的季妧,旺婶子愈发不是滋味。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唉!
季妧装作没看到她满脸的惋惜,转而问起关山那边怎么安排的。
旺婶子打起精神,说头梳好,喜服换上,人也已经过来了。在东厢房呢,等吉时到了,俩人再出去拜堂。
季妧一听关山到了,就想过去看看,顺便问问他准备的怎么样,紧不紧张。
刚起身,就被摁了回去。
“之前交代的你忘了,拜堂前还是别见的好。”
季妧正挨着数落,谢寡妇突然推门朝屋里招了招手。
高婶子走过去接过碗筷,谢寡妇说是让季妧垫垫肚子。她自己怎么也不肯进来,转身又忙活去了。
旺婶子解释道“咱们这老话,上轿怕大肚,下轿怕寡妇。不管哪家有喜,寡妇和孕妇都得避忌着些,老谢她也是为你着想。”
季妧知道,所以更觉得……
原本季雪兰这样的下堂妇也不应当出现在婚房的,还是季妧以没有同龄人做伴为借口,硬把她留了下来。
季妧不是太饿,喝了几口汤,剩下的都喂给了大宝。
碗刚搁下,又问关山那边有没有送。
高婶子和旺婶子对视了一眼,齐齐揶揄道“这就开始惦记人家了,放心吧,饿不着他!”
季妧心道不惦记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