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直直呆呆，抱着膝盖出神的木愿愿，低头盯着光线中的飘动纤尘，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堂堂姑苏木家的嫡生长女，开灵之后的显化道台，灵光竟是只有五寸一分，在成功进入外门的一干人等里，赫然垫底，除她以外最差的一位也有五寸五分的天资。
这等粗浅资质，纵使她族中肯挥霍再多的奇丹异草，此生也绝无成就四境可能，但不入四境，不结洞天莲，修行一生终是蝼蚁，又与凡人何异？
想到日后在外门的惨淡未来，她心里打起退堂鼓，不如就此返身回家说不定还更好些，可细细想来，此次求取参与扶泉上宗开灵仪式的一个名额花费了海量资源，岂是她说走就能走的？
父亲可能不会说什么，但族中诸多长老又会怎样雷霆震怒。
想到这里，她不免迷惘怅然，无神地扫视四周，最后停在那高耸石台挺拔站立的身影上，正是被团团围住的外门道种王缅。
仅仅半个时辰，凡俗的富贵贫贱差别已然烟消云散，二人境遇身份可以说是彻底对调过来。
大阵的嗡鸣声戛然而止，绿濛濛灵雾的消耗殆尽使得汉白玉广场不再旋转，地砖豢刻的符文也随之重归黯淡，
“灵光五寸五分或有出尘根骨者，请站于我的左侧，反之立于右侧。”
赵彻深吸口气，施施然起身伸了个懒腰，在道童的小声提醒下走出法阵，
包括先前几批开灵者在内，广场外已经攒聚了上百人，泾渭分明地分为两条长长队伍。
赵彻站到人数较少的左侧，经过刘少文时故意扬了扬拳头，吓得这公子哥下意识连连后退几步，撞到后边的面色不善的丑陋少年方正身上。
有位外门长老行色匆匆地破空飞来，一扫左首众人，用激荡法力简单交代几句道：
“仪式到此结束，灵光五寸五分以上者驻足此地，稍等片刻，静待诸位长老料理清楚事务，自会来接引各位入峰修行……”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瞄了眼站在右侧的六十余人，神情漠然道：“资质不达标的，无须求情，自行去沉枫谷领取杂役令牌，抑或下山返乡就是。”
他话音未落，立即转身化虹闪回高台，想必是那丰元灵体的争夺还未有个结果。
以持金册玉碟、登记名姓的道童为分界线，左右两侧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左侧的整体氛围自然是皆大欢喜，纵使通过仪式的四十余人并不相熟，也都乐得彼此攀谈几句，混个脸熟，毕竟也是同批拜入仙府，都琢磨着日后有个照应。
好不容易挤进队伍的赵彻暗自咋舌，他这一批次，先前还地位相当的十五位开灵者，此刻殒命的就有两人，剩下十三人里只有六人符合外门标准，余下包括木愿愿在内的七人，都站在右侧，这先前还骄傲得像是白颈天鹅的姑娘低垂脑袋，一幅泫然欲泣模样。
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里获取零碎信息，赵彻暗暗掐算，今个儿共有十批开灵者，总数在一百五十左右，大概进入外门的比例是十中有四，如今只剩下沈秋、猴师兄他们这十五人没进法阵了。
说曹操曹操到，从山门远处缓步走来的一队开灵者，肩负收尾重任，在道童的指引声中没入法阵。
赵彻刚一看见那个鬼鬼祟祟的猥琐少年，还有脸上写满焦急不安的沈秋，就跳步在人群里挤出一条血路，使劲摆手呼喊道：“猴师兄，告诉小秋，别进去！
身处嘈杂喧嚷中的两人也注意到了赵彻，孙无恐耳力好些，但也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什么“进去”的关键词，沈秋脸色一喜就要冲他奔去，被孙无恐赶忙拦住：“姑奶奶，你可行行好吧，刚才那位执事不都说了吗，开灵仪式结束之前不能离开队伍半步的！否则视作探查机密的谍探处理，你想害死咱俩吗？”
沈秋面色一白，不说话了，与那个挥着手的年轻人遥遥相望，然后使劲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给赵公子丢脸的。
须臾，她转身最后一个走进大阵，前边的孙无恐心底这才踏实，回头冲赵彻嚷嚷道：“赵兄放心，我已经告诉她进去了！”
赵彻一脸茫然，冲上去阻挡不及，随后眼睁睁看着两人背影彻底消失在法阵里，一屁股坐在地上，甚是忧心忡忡。
这大阵凶险，孙无恐还好说，毕竟是被颐城筛选出来的修道种子，而且他家世寻常，多半没有水分，即使不入外门，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去往沉枫谷料理杂务。
可沈秋呢，只是被赵彻粗略教了一点打坐吐纳的法门，学得都磕磕绊绊，更别提什么安抚气息、流入丹田的繁杂步骤，仍旧是彻头彻尾的凡俗之流，甚至身体还比同龄人明显瘦弱。
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独自进了法阵，能有几分存活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