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眼前越发模糊,中了邪一般,不知不觉伏身跪拜,开口答应了她。
她将指尖点在我眉心,然后一下消失不见。
自那之后,我果然逢赌必胜,赢了不少银钱,只是每胜一局回到家后都觉精神萎靡。如此不到一月,就身染重疾,我意识到那女子必定是只邪祟妖魔,要的不是供奉愿力,而是我的阳气,故而想着最后赌上一局,赢够本了,从此就不再赌了,哪想到,最后一把偏偏输得一败涂地。
我回到家后,拿了我妻子嫁妆,再去赌场赌了一把。”
他顿了顿,神情有些痛苦:“输了,还是输了!”
低垂双目的男人说:“我当时一定是被那妖物蛊惑了心神,竟然又辗转去了几个赌场,打下欠条作赌,直至赌场关门,我也被轰了出去。
我回了巷子,跌坐在门槛上,又看到那女子飘然而来,与初见那日场景一模一样,她站在巷口,脖颈伸得极长,头颅飞出,贴在我眉心,我就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已然化作冤魂。”
他这番话声音极低,门外仍旧寂静,似乎并无异样。
陈荃儿如坠冰窖,难怪案卷中记载这人病死前,有一段时间逢赌必赢,原来是与阴妖做了买卖。
对于这人,她并无太多同情之意。
而他描述中的诡异女子,脖颈极长,头颅飞出,阴妖没理由在这凡人面前施展变化之术,应该就是本相了。”
郑须晴瞥了陈荃儿一眼,两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辘颅首。”
百阴绕塔图第七十三页有相关记载,只言片语,并未提到命门所在。
它飘游前行,喜好在夜间出没,长发过腰,脖颈伸缩可长达丈余,据传只有执念极深的人才能撞见。
“那灯笼是从哪来的?”诡异灯笼来历根脚,
事关全城性命,陈荃儿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试图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脸上显现出极为痛苦的神色。
“奇怪,怎么记不得了呢?”他身体有些摇摆,拍了拍额头,喃喃道。
“该不会是成了冤魂,长久不入轮回,生前记忆开始渐渐消散了吧?”
郑须晴幽幽问。
陈荃儿叹了口气:“出去之后再问问他妻子吧,如果能出去的话……”
“你还是快些走吧,等会儿那妖物来了,我俩可保护不了你。”
陈荃儿揉揉脸道。
虽说得知了事情因果由来,但以如今二人状态,委实不是那阴妖对手。
不成想残魂王润并不肯就此离开,而是沉声道:“我有个法子,可以相助各位仙师取胜。风铃,院中的风铃!”
郑须晴眸光一闪,示意他说下去。
男人缓缓道:“
大概是我第一次见到那妖物的隔日,有一个老道士匆匆来访,说是遥遥望见我老宅上空隐约有妖气缭绕,赠我一串风铃辟邪驱灾,
只要挂在院中,同时不要再与那妖物有所纠缠,就可保家宅平安。
我当时回过神来,也有些怕了,将风铃挂在院中,
果然身子有所好转,可叹熬了几天,还是忍耐不住,抱了侥幸心理。”
两人沉默不语,
为自己所作所为深感羞惭的男人握住拳头,眼神有了些许光彩:“风铃,它似乎极畏惧那风铃,
她觊觎我儿的阳气已久,
我化作冤魂,在暗中窥伺观察,看见它夜晚时常站在院门外,直直望着屋中我的孩儿,却从不敢踏入院中一步。
偶有风吹铃动,她身躯都随之剧烈震颤,低声呜鸣。
我也读过几本志怪传说,由此断定,这风铃可能就是压制它的辟邪压胜物。
再者,我是无形之体,能够去到外边,替二位取来风铃!”
听完这番话,陈荃儿灵光一现,之前案宗里孩子的怪异表现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孩子半夜总是惊醒,也许就是偶然察觉到了那妖物凝视,自此之后就夜夜难眠,母亲只当是孩子做了噩梦,从没有放在心上。
她几乎可以想象那幅画面,
深夜灯火昏暗,院外一个枯瘦惨白的女人伛偻站立,透过窗户,微笑凝视一个孩子。
陈荃儿不禁打了个寒颤,接着问道:“可是既然妖怪进不了院子,她又是用什么法子捉了孩子?”
“我不知晓,我只能在傍晚申时之后现身人世,否则就算拼掉残魂,也要拦她一拦!”他咬牙切齿道。
案件中写明王诤失踪是发生在清晨,妇人出门浣衣、求签之后。
郑须晴低声道:“我怕风铃威力有限,为保险起见,王润,你能否想个法子,送我们二人出去?如果实在为难,那就设法让我那两个同伴察觉到灯笼异样,引他二人进来?”
陈荃儿明白郑须晴的意思。
她伤势不轻,自己战斗力约等于无,拿来风铃也未必能斗得过变化莫测的阴妖。
小命危在旦夕的陈荃儿皱皱鼻子,心酸道:“对对,你去请我大哥还有宋老头,就说他要是再不来,亲妹妹就要被妖怪捉去斩成两段吃进肠肚了。”
“能做到吗?”郑须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