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亭脚尖一点,踩烂积水,箭矢般杀入西面人堆。论及招式杀力,他显然比不过走剑仙路子的郑须晴,更及不上修行正统雷法的陈景略。
可倘若比较皮糙肉厚,他自信两人加在一起也赢不过自己,只要气机没有殆尽,覆盖全身的元气甲胄足以无视寻常二二境武人的刀割斧切,这也让他有恃无恐冲杀进重重叠叠的人潮。
他不善刀剑技击,仅以脱胎于古战场厮杀的一套拳术对敌,大开大合,劈拳杀掌,焰火覆盖之下骨节坚韧不输精铁刀尖,一时之间,倒也缠住了四十余名厉剑门子弟。
十三荒文古修路径中,擅长以寡敌众的还并非录阳一脉,而是极少出世的“冲折”修士。
屡被当代兵家提及的十年前那场旧梁嘉余城守战,面对三千重甲北齐狼骑。守城将士中有一位堪堪摸到上五境门槛的冲折修士,手提亮银矛槊,硬生生在三百铁骑的策应下马战冲杀进了敌阵两翼,搅烂百余架投石车后斩下主将头颅纵马而返。
若非之后城内那场至今仍无是非定论的兵营哗变,立下不世战功的冲折修士恐怕真能凭借一己之力扭住整个嘉余以北战局。
陈景略不愿杀伤无辜,如此以一来就不好施展范围巨大的五行术法,只得脚踩天罡,游鱼般应对持刀劈斩的凶煞门徒,凭借粗浅点穴术,伤而不杀,一时之间处境十分窘迫,受了些许轻伤。
宋鸿与他想法类似,所幸他所学驳杂,结印后张嘴吐出两团烟雾,一团凝结成丈余力士,另外一团则是持锤侏儒,与本人形成三角拱卫姿态,催使两人厮杀,他只消在旁挥洒袖针,街上水花四溅,哀嚎连连,三十余人一时攻不下他。
背靠赵彻的陈荃儿一边捻咒掐诀,向四周投掷冰箭,一边战战兢兢念叨着“小七你可别离我太远嗷我怕你打不过他们”,赵彻的白眼她自然是看不到的,只听到她自己口中的小七连续持刀挥斩,凭借匕首切开雨珠、挡下刀斧的声音。
浓烈而腥味的血液沾湿了他的胸口,赵彻也不知道是谁的,他没来由地心中躁郁,只顾着像头陷入围猎的狮子般挥刀,再挥刀,甩出泼墨般的刀光。还好,二境以上的好手都在金盛的调遣下去围攻李、陈几人,他还勉强支撑得住,只是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心湖里的暴虐杀意愈发高涨,甚至还有一丝畸形的兴奋感。
仍旧挟持金浊的郑须晴察觉到几人气机逐渐消磨,而援兵却越聚越多,十分被动,
如此下去,等到灵气一丝不剩,难免沦为砧板鱼肉。
擒贼先擒王,索性剑身一抖把金浊敲晕过去,一步重重踏出,跃进金盛所在的东面人潮,双鬓青丝肆意漂浮。
她没有养性修心的陈景略那般气量,每次出剑都毫无保留地攻人要害,劈刺斩撩,最寻常不过的剑术却有了足够快的速度,在四周带起了一片可怖的声响,那似乎是血液从伤口涌出,以及骨骼碎裂的声音,混在了这场下得仿佛无休止的雨水里。
血水和雨水在街面上奔流,躲藏在角落的过路人已经看得呆了,持剑女孩轻盈得像是涉水而过的白鹿,浑浊的水花溅在她洁白的腿肚上。
终于杀出一条泥泞血路,她在重叠影子里找到了那个瘦小的家伙,面对毫不掩饰的杀意,他却并不如何慌张,
她抬起手臂,云雾变幻的十三剑眨眼递出,
暂时避退了周遭的护卫,她盯住金盛的平静脸庞,似乎并不打算反抗。
她又惊讶发现那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扭曲的血丝如红蛇般在飞快游走。
她心思电转,转瞬明白了,那根本不是血丝,而是两只蛊虫!
只有获得传承的南疆蛊师才能驭使蛊虫投入战斗,其他修士由于大道根底不通,无法向蛊虫传达指令,仅用些成品的通讯或是医疗蛊虫就已然非常勉强。
遑论金盛还是个纯粹武人,只不过,他费尽心机找来南疆巫术,将蛊虫供养在了自己的眼眶内,吞噬两颗眼珠为食,硬生生与之建立了一丝心神联系,对自己不可谓不心狠。
郑须晴刚发觉不妙,就想将视线从那双瞳孔移开,到底还是晚了一瞬,她的视线突然模糊,仿佛被人以重拳击打,又仿佛被泼墨黏住,一片漆黑。
她咬紧牙关,竭尽全力调动气机去恢复眼睛视力,听到周遭隐有刀斧劈斩的风啸声音,她猛然旋转,长剑带起一道刺眼的弧光。
这一剑抵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势,可毕竟金盛与之境界差距不大,他滑步躲过杀人剑光,出现在了郑须晴身后,双指夹住藏匿于舌头下的薄薄刀片,以指作刀,滑过她的喉管。
滋滋声乍响,天上密布乌云倏然降下一道电光,精准击打在他手掌掌背,让其所夹锋锐刀片落在泥水中。
阴测杀招一击不成,手掌冒起一阵焦灼气味,饶是以金盛心性之坚韧也闷哼出声。
陈景略松了口气,放下微微颤抖的掐诀双手。情急之下所施展的雷法委实无甚威力,所幸用来阻挠攻势还是足够用的。
被鲜血浸湿后背,郑须晴又用出云雾十三剑,虚虚实实,金盛以拳脚挡下七剑,略微后退接过手下凌空扔来的朴刀,再挡两剑,只是蛊虫反噬的副作用使他双目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