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乘举起头来,将牙齿咬得铮铮作响,想通了其中关节,又慨然道:“好小子,知道这点荡山凶地无数,因此提前备好了一颗四白解煞丸含在舌下,怪不得一路上不言不语,大概是怕我们看出端倪。
又有一件能够完全护住周身上下的法器,方才倒吊在桥头看似挑衅,实则是在暗中催动法器、吞下丹药!”
那白丝自然是赵彻所服的四白解煞丸,作用原理是遇到相生相克的毒雾瘴气之后,就会涌出毛孔、在体表自发形成屏障。
他猜的半对半错,有些高估了赵彻,他一路上不言不语,只是不想平白无故挨打而已。
至于那丹药,也是在污蔑齐晃的瞬间,借助看似惊诧的捂嘴动作吞下的。
黄妍诗脸色难看,不敢置信道:“他区区一个刚入门弟子,能有这么多心计?而且我们之前不是搜过身吗,他身上分明没有什么护身法器啊!”
在心底暗骂一声蠢货,白乘注意到周狷捂着仍旧血流不止的左手掌,怔怔望着对岸,默然不语,他冷笑道:“方才转瞬之间让我等一死一伤,这等本事你还将他当作寻常的潦倒峰弟子吗?至于法器,他多半有什么古怪的洞天物在身,待我们抓到他,慢慢用刑撬开嘴就是!”
按照原先计划,在赵彻嘴里强行灌入十香软筋散,再以这个饵料引诱妖狮入陷阱,吞吃之后一个照面就能削弱它小半杀力。
之后四人围攻、互为策应,法术飞剑一股脑轰炸,这事可以说是有七成胜算。
如今二境巅峰的齐晃死无全尸也就罢了,饵料可不能再让他跑了,否则这一次的点荡山之行,注定是空手而归的惨淡结局,对于各有打算的三人来说,皆是不可承受之损失。
黄妍诗长长吐了口气,想到终究还留有后手,瞳孔微亮道:“白师兄,好在我先前听你安排,用寻踪蛊在那小子身上咬了一口,倒也不怕他就此逃脱,此事我们都再出些力气,顺利完成料想不难。”
入山之前,黄妍诗曾经“出于好意”下马,走到赵彻身前拍拍肩膀,柔声细语宽慰了几句,这一瞬间,她也就顺势锁定了少年气机。
白乘应和一声,翻掌拔剑在手,道:“自然如此。”
湖对岸那边,四肢并用、扭摆着劈开水浪的赵彻露出了大半个身子,拧了拧衣角跳上浅滩,隔着遥遥半里的湖面波光,赵彻屏气凝神,
见那一行人没有祭出飞剑或者什么了不得法宝,心下大定,料想隔这么远他们也伤不到自己,于是乎昂着脑袋,想都没想就吐气开声骂道:“你们这些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的发瘟野狗,瞎眼沾了你爷爷我的尿不是,什么人都敢招惹?
放心吧,那个臭婊,子你不用瞪我,迟早送你去和你的姘头团圆,对了,大爷我诚实可靠得很,可没胡说,他刚才真的盯着你的屁股看!”
骂得差不多了,怕有变故发生,赵彻不理会气得花枝乱颤的黄妍诗,拍拍屁股扭头就要开溜。
湖桥有两百多丈长度,等他们越过木桥,还要往西再追不小距离,才有可能抓住赵彻。
没有结成四境洞天莲,白乘终究算不得真正剑修,纵使胸中灵力倾泻散尽也只能短暂踏剑飞行十余丈,当然也就越不过这恶煞横生的无名湖,
凭借他的心性也不会跟这小子呈口舌之快。
白乘只是带头快速奔行,像穿梭雨林的猎豹一掠而去。
赵彻见势不妙,这些家伙还真打算穷追不舍,哇呀呀一顿怪叫着拔腿就跑,须臾间就没入了阴郁丛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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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彻的身法受过许炼砥砺,在同境武夫当中算是出彩的,他在其间腾挪翻转、一路狂奔,半盏茶工夫换了三四个方向,沿途还借助林间的嶙峋怪石与老藤松蔓,做成了一些简易陷阱,
倒也不是托大到以为这能伤到几位道行在身的修者,只不过能恶心一下他们就是好事,再说还为他逃窜争取时间了。
话说回来,赵彻从来没有想过就此下山逃回宗门,倘若放任几人返身扶泉,那他的日子还是过得杀机四伏,早晚要被算计死。
胆小如鼠的赵彻不喜欢这等提心吊胆的生活,干脆一次性发狠,试着借助这错综复杂的山林形势,设局把这几人统统做掉!
赵彻掐着时间,估摸着这几人快要追上来了,他心下着急,视线飘忽在周遭扫看,没有注意看路,慌里慌张被脚下灌木丛里的什么东西绊倒,他赶忙爬起,定睛一看后吓得口舌发干,往后倒爬几步。
竟然是一头水桶般粗的巨蟒,腰身覆盖花绿鳞甲,与斑驳的枯枝败叶几乎融为一体,蛇头圆钝,生着凤冠,眼帘耷拉着一动不动,显然是睡着了。
如若不去细看,在这微弱光线底下,的确很难瞧出葱郁草丛里还趴着条巨蟒。
赵彻稍靠近点仔细辨认,根据头颅模样和开衩的蛇尾猜出来历。
二境巅峰妖兽,煌蟒,虽然长相奇特,但生性温顺,一般不主动攻击路人。
赵彻心思转了几转,有了决断,他干净利索把上衣白袍褪下,找了些树枝将内部撑起,蹲在灌木丛里,蹑手蹑脚将其搭在巨蟒头颅上边,调整几下位置,确保几丈远外能看到一片隐约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