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彻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觉得四周冷得出奇,仿佛踏足幽冥鬼蜮,只有前方曲折的穴路口,闪烁着一些光点。
,他不知道为何这里会有一处看似人造的洞穴,只觉得也许可以在此处休息一会儿,再游往没有野狼徘徊的另一岸。
他又下意识回头,青铜门在幽幽磷光中显得有些诡谲。
赵彻稍稍思忖,往回走了几步,忽而驻足低头,感受着手心那颗铜币带来的些许暖意。
这神秘至极的铜币,昏聩腐朽而又来去匆匆的说书人,藏在风湖湖底的可怖洞穴,相隔千里的这些事物竟能联系在一起……
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像是命运的丝线。
倘若他选择去到那抱月寨子,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抑或是他在三百里行程中随手花掉那枚铜币,之后纵使坠入了湖中,也只能溺死此处,万万打不开这扇沉重至极的秘门。
就此掉头,他真能甘心?
他想了又想,末了咬咬舌尖,扭头向颤动的光源走去。
十步,百步,一百五十步……这条路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终于,扶着岩壁前行的赵彻,穿过了一处狭窄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红与绿的世界。
四面八方都是紫红色的微型月亮,澄澈得像是透亮的镜面,还有一轮被月亮包裹环绕的大日,悬挂当空,像心脏一样微微跳动。
站在一轮“明月”上的赵彻,呆呆地抬头,眼神凝滞在头顶支离破碎的岩体,整个洞穴都被映照得猩红一片。
可他不是在看血光浸透般的岩壁,而是在注视一位少年,
一位被木剑刺穿身躯钉在石座之上的少年,他那如雪如瀑的长发倒披身后,面色灰暗,看起来像是受了很重的伤,睁开眼眸后对闯入的陌生人无声笑笑,继而习惯性病态咳嗽起来。
青灰色的石座高大而扭曲,有利剑堆积熔铸成的长长石阶,像是铁荆棘的丛林。
少年饶有兴致低垂着头,忽而对茫然无措的赵彻伸出了手掌,
那是一只惨白而瘦小的手,在轻微颤抖。
明明从未见过这人的赵彻突然觉得有些无名的难过,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扼住,有些比先前溺在水里更深的无力感把他整个人掩埋入土。
他鬼使神差遥遥隔空也把手伸了出去,跨越了岁月与空间的两只手掌就这样轻轻击掌。
恍然如梦幻泡影的地方,有一轮“月亮”碎开了,于是这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赵彻怅惘地拾阶而上,踩着铁的荆棘来到少年的身前,脚底已是血肉模糊,却始终无法跨出最后一步去触碰到他。
“你是谁?”
他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走到这里却又不想问了,只想知道他是谁,为何会给自己一种熟悉而又陌生至极的感觉。
少年没有回答,不知他是听不懂还是说不了话,他只是艰缓异常地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类似噤声的动作,指了指那轮微微跳动的大日,仿佛那就是囚禁他的恶魔,抑或……受令羁押罪恶的圣灵?
赵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想就这样继续站一会儿,脑海里却突然响起那个多年来如附骨之蛆缠绕他的声音,那个自称是他姐姐的女孩声音带着某种惊慌失措的意味,低吼道:“退后,离他远一些!”
这句话之后,心湖里就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仿佛她复尔睡去了。
赵彻深吸口气,清醒了些,往后退了几步。
他知道自己该相信她的话。
少年似乎很失望,于是满脸疲惫缱绻地闭上了眼,似乎很快睡着,又忽而惊醒了。
这一刻,他眼眸中流动着洒金色的光辉,神色癫狂地放声大笑,笑声像是寰宇内最悲世阴郁的疯子,仿佛唾弃天下的一切众生,也包括他自己。
洞穴似乎都被这悲忧凄郁的笑声震得摇晃,
簌簌地落下灰粉。
他一边笑着,一边缓缓昂首仰望岩壁,不,准确的说,他大概是想将眼神透过厚重的岩壁,穿过浑浊的湖水,去仰望那湛蓝无垠、似乎毫无缺口的万万里天穹。
他用手指轻敲着剑石座的边缘,古奥的梵音与雨水混杂着交响,像是旧时代的擂鼓声。
赵彻随之心神激荡,眼前一暗,似乎又回到了某处地方,重逢了某些命中注定的人。
他没有张嘴,赵彻心湖里却响起了悠远而绵密的声音:“
你,不该来这里的。”
这果然是一个少年的嗓音,几乎没有杂质,只是些许滞涩,似乎不大适应与人交谈。
朦朦胧胧间,赵彻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点点头。
无尽岁月里一直被禁锢着的少年张嘴咬在了自己的手指上,从那指尖似乎渗出了一滴鲜血,赵彻实则也不大确定这滴直奔自己而来的水珠到底是不是鲜血,因为它好像是黑色的。
鲜血像蜡油一样融入额头之后,赵彻的眉心又出现了那抹一闪而逝的炙热感,像是簇簇火焰缠绕交织。
但这回“错”字符文没有听从他的意念隐匿,而是闪烁晶光地徐徐浮现。
似乎比之前更虚弱了,低垂眼帘的少年看到这一切,歪着脑袋勉强笑了笑,赵彻却从他的眼眸里看到